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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90章 郢都灭(1)
 秦军伐楚,兵分两路。一路由司马错率领,借送秦女⼊楚嫁与公子兰之名,混于嫁妆队伍中,一路上骗开关卡;另一路则由⽩起率军,自巴蜀顺乌江而下,过沅⽔,登鄢城,直抵郢都。

 五月初一,秦军攻⼊郢都,直抵章华台下。

 ⽩起、魏冉与芈戎率领手下站在章华台⾼⾼的台阶前,看着巍峨的宮殿,大步进⼊。一路上,见到无数宮女內侍仓皇奔逃。

 芈戎更不理会旁人,率兵直⼊章华台。这个地方,他只有小时候来过,那一次,他目睹了楚威后滥施威,当着他姊弟的面,杖责女葵。

 此后,他被送到泮宮学习,再也未曾踏⾜此地一步,然而幼时那种恐怖的感觉,在他心底留下深刻的印象,挥之不去。

 虽然离开了那个地方,但他知道,他的姊姊还在那个恶妇的手下受苦,活得战战兢兢,活在恐惧和庒力之中。他知道她亲眼看见生⺟的惨死,她曾经被这恶妇暗算过无数次,溺⽔、下毒…无所不用其极。

 他想起自己的养⺟莒姬,他本以为浴⾎沙场之后能够接她出宮安享晚年,没想到那恶妇却无缘无故地将她毒死,令她含恨九泉。

 想到这里,芈戎更不犹豫,一脚踢开大门,大步迈进。

 两边的宮娥內侍正在叫,看到这黑盔黑甲満⾝杀气之人,率着一支队伍凶神恶煞地破门而⼊,竟是吓得不敢吭一声,俱都跪了下来。

 芈戎冷笑一声,长剑‮子套‬,指向一个內侍,喝道:“威后何在?”

 那內侍战战兢兢地指了指內殿,芈戎再不停顿,大步走到门前,一剑削下帘子,闯⼊內殿。

 但见楚威后⾝着黑⾊寝⾐,披散着満头⽩发,倚在几上半睡半醒,似乎已经听不到外面的喧闹声了。门被打开,刺眼的光猛然⼊,惊动了她,她茫然地睁开眼睛,看到満脸杀气的芈戎,竟是怔了一怔,似乎她这老迈迟钝的脑子,一时还回不过神,拍了一下几案叫道:“你是何人?好大胆子,竟敢闯进这里来…”

 她⾝边的侍女女岚逃之不及,抖抖索索地扶住她叫道:“威后,不好了,是秦兵攻进来了。”

 楚威后睁着老眼问:“你说什么?”

 女桑附在她的耳边大声说:“秦兵攻进来了!”

 楚威后猛地坐起来,厉声喝道:“你胡说,秦兵为什么要攻进来?秦国、秦国不是姝在做⺟后吗…”

 芈戎大笑一声:“老毒妇,你那小毒妇女儿,早在十多年前便已经被处死了!”

 楚威后大惊站起,又跌坐在地,失声惊叫道:“不可能,不可能…”

 芈戎看着楚威后,想起昔年这毒妇⾼⾼坐在上首,威仪十⾜,任意发威,如同神祗。可是眼前的楚威后,一⾝皱巴巴的黑⾐,満头⽩发散,苍老不堪,形如鬼魅。

 楚威后直瞪着芈戎和随后跟⼊的魏冉,似乎没有反应,好一会儿才忽然嘶声叫道:“你们是什么人,竟敢擅⼊章华台,给老妇滚出去,滚出去!”

 她摸索着拿起拐杖,壮胆似的虚挥一下敲在席面上。

 魏冉看着楚威后,有些不能置信眼前的老妪就是心心念念的仇人,不噤回头犹豫地问芈戎:“她就是…楚威后?”

 芈戎神情复杂地看着苍老不堪的楚威后,点头道:“是。”

 楚威后有些惊惶地看着两人,问:“你是谁,你们是谁?”

 芈戎轻叹一声道:“没有想到,你居然已经这么老了!”

 楚威后混沌的神思慢慢恢复:“你们真是秦兵?我的姝怎么样了?对了,我的子槐,我的子槐被秦人扣押了啊!”她顿时想起了一切,不噤拍着几案大哭起来。

 芈戎按住即上前的魏冉,慢慢地蹲下⾝子与威后视线持平,放缓了声音问她:“你还记得向氏夫人吗?”

 正在号哭的楚威后一下子僵住了,她浑浊的眼中忽然现出一丝惊恐,在席上不断后缩,不断‮头摇‬:“你说什么,你们到底是谁?”

 芈戎上前一步,放低了声音道:“王后不记得我了?我是子戎,是向夫人生的儿子。这是我弟弟魏冉,也就是我⺟亲被你赶出宮后在西市草棚中生的儿子…”

 楚威后失声尖叫起来,捂住耳朵拼命‮头摇‬:“不,不…为什么我还没有杀死你,为什么我还没有杀死你们…”

 芈戎的声音放得更柔和了:“王后,您可还记得,当⽇您在这间宮殿里,将我的养⺟莒夫人毒死,她是不是就死在这个位置呢?我要不要在这个位置,也给您灌一杯毒酒,教您也尝尝,那毒酒穿肠的滋味如何?”

 楚威后浑⾝颤抖,叫道:“不关我的事,是她自己吃错了东西,我没有杀她,我没有杀她!”

 芈戎的声音更加柔和:“好教王后得知,我姊姊,就是向夫人所生的霸星,她如今是秦国的太后。您最宠爱的女儿公主姝,是她下旨赐死的;您最得意的儿子楚王槐,如今被她扣押在咸正受苦呢!”

 楚威后掩着耳朵,不停地尖叫:“不——不——我的姝,我的槐啊——”

 芈戎继续道:“我们奉了太后的命令,是为灭楚而来。我们要灭了楚国,占了郢都,毁了这座宮殿。再把你这个毒妇,带到我⺟亲的墓前,由我们兄弟,亲手砍下你的头颅,祭过⺟亲以后,再送到我阿姊,也就是大秦太后的面前…”

 楚威后惊恐地不停后缩:“不要杀我,不要杀我!我是你们⽗王的原配,我是王后,你们的嫡⺟,你不可以杀我的…”

 芈戎哈哈大笑:“楚国都灭了,你还是什么王后,还是什么嫡⺟啊?”

 女岚正缩在一边瑟瑟发抖,却见楚威后正退往她这边来,顿时尖叫一声,推倒楚威后,连滚带爬到另一边,叫道:“奴婢只是宮女,求公子开恩,求公子开恩。”

 楚威后被女岚推倒,头撞在几案上,撞出⾎来,她尖叫一声,咒骂道:“女岚,你这婢,你敢推我——”

 芈戎轻叹了一声:“女岚,你不会以为我不知道你⼲过什么事吧!你自幼便监视我阿姊,欺负我阿姊。我养⺟莒夫人与你何冤何仇,你为何要挑唆这毒妇鸩杀于她…”

 女岚尖叫一声,爬起来就准备向外逃去。

 芈戎剑一挥,鲜⾎飞溅。

 ⾎浇了楚威后一头一脸,女岚的人头滚落到楚威后面前。

 楚威后看着人头,‮狂疯‬大叫。

 忽然间她的叫声停顿了,一口浊⾎噴出,整个人眼睛凸出,僵立不动。

 芈戎的剑指在了楚威后的脖子上,喝道:“毒妇,现在该轮到你了。”

 却见楚威后一动不动,魏冉上前,按了一下楚威后的脖子,抬头厌恶道:“她死了。”

 芈戎恨恨地一挥剑,楚威后的人头飞上半空,芈戎将她的尸⾝踢开,恨恨道:“便宜这毒妇了。”

 魏冉冷笑一声道:“教她这一生狠毒残暴,临老却被子孙抛弃,又得知女儿死于非命,儿子也将成刀下之鬼,也算是她的报应。”

 芈戎大喝一声:“拿火把来。”

 手下奉上火把,芈戎将火把往帷幄上一掷,冷笑道:“便让这罪恶之地,就此一把火烧了吧。”

 大火冲天而起,这章华台,连它深蔵着的种种罪恶,自此不复存在。

 而此时被楚王横流放的屈原,正蓬头垢面茫然走在汨罗江边。

 江边的老渔⽗看着他走过,忽然上前拉住他辨认:“咦,您是…您是三闾大夫,您是屈子,您怎么会在这儿啊?”

 屈原长叹:“我被前王放逐,又被新王放逐!”

 老渔⽗诧异道:“为什么,您这样的好人,为什么两位大王都要放逐您?満朝文武呢,难道没有人说话吗?”

 屈原惨笑:“举世混浊而我独清,众人皆醉而我独醒,所以,我就要被流放。”

 老渔⽗拍了拍‮腿大‬:“嗐,那您就跟他们一块儿混浊,一块儿醉呗!”

 屈原‮头摇‬:“我不能。”

 老渔⽗不解问他:“为什么?”

 屈原道:“一个‮浴沐‬⼲净的人,怎么能愿意跳进污泥里?一个心灵⼲净的人,怎么去附和混浊的世间?”

 老渔⽗听不明⽩,但仍问道:“那您怎么办?”

 屈原刚要说话,忽然远处传来阵阵马蹄,伴随着隐约的叫声:“屈子,屈子,您在哪儿?”

 屈原站住,喃喃道:“难道是子歇回来了,难道是他救回了大王…还是新王终于明⽩了那些人的奷谋,有心振作?”

 老渔⽗见状忙道:“不管怎么样,有人找你,就是好事。”连忙扬声叫道:“屈子在这里…”

 转眼,便见芈戎率着手下骑马自远处而来:“屈子——太好了,终于找到您了!”

 屈原看着他们的黑袍黑甲,瞪大了眼睛:“你、你们是秦军,这里是楚国,你们怎么会来到这里的?”  m.sHapAnXS.Cc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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