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三章 黄花树上
纤月离开了⻩花树,只见几朵娇弱的⻩花,冉冉地落了下来,一个人也像⻩花一般地飘落,穿着⽩⾊的內袍,额上围着一条⽩巾,手里拿着一

长竹竿,

问揷着一把青竹杖,当他落地的时候,⽩布已完全开扬,上面写着:布⾐神相。
场中“啊”、“呀”二声轻微的失声。一个发自蔵剑老人⾕风晚,另一发自重伤的叶楚甚。叶楚甚重伤之后,⽩青⾐,蔵剑老人即替他封⽳止⾎,涂上金创药,但后来⽩、⾕、傅三人都被苍龙轩气势

出膳堂,在月下⻩花树旁

手,叶楚甚仍留在室內。
但叶楚甚功力非同凡响,加上他坚忍天

,自幼吃过无尽的苦,竟咬牙跌撞了出来,在衙堂里望出去,看见了李布⾐如同自天而降,不觉呻昑出声,但非常低微。
李布⾐立时瞥见了浴⾎中的叶楚甚,他眼神中第一闪闪现了怒意:“我们也不乏置生死于度外,杀⾝成仁的豪杰之士,不过,我们国中人更重的是情义,剑道要是缺少了情,就像花没有了颜⾊,侠道要没有了义,就像初一的月亮,没有情义的侠士和剑,只是凌厉的杀手,我们国中人是不取的。”?
李布⾐眼光回复宁静,一字一句地道:“我们这里,跟你那儿不同。”
他淡淡地说了一句:“回去吧。”
语言那么轻,刚好夜⾊里一阵风,吹起了地上九朵残花轻扬。
纤月垂下了头沉思,淡淡而柔和的月⾊在他五官上勾勒在坚定而峥嵘的轮廓,他垂目看看自己的刀光,声音里有一种对生命无奈与哀伤:“这地方是不属于我们的,它跟我们来的时候的想法与看法,完全不一样。”
李布⾐道:“你们?你不止一个人来?”
纤月抬头,年轻而尖锐的眸子漾着智慧而

人的笑意:“我们还会来的,我们一定还会再来。”
他这一番语,听得人人脸上的神⾊都异常沉重,李布⾐忽道:“令师可好?”
纤月微微一怔,道:“你认识我师⽗?”
李布⾐微笑道:“中土武林,对贵国⾼手所知不多,但像舂⽇⽔心这样的名人,总不会一无所知的。”
纤月倔強的

角也泛起一丝笑意,道:“同样的,我们对布⾐神相也有所闻。”
他⽩冰似的刀锋在月下微微发出“啸”地一响,道:“我这次来,如果没有领教到阁下的⾼招,那正如你们的一句话:如⼊宝山空手回。”
李布⾐道“你们也有一句话:不要给久渴的人饮烈酒。”
纤月冷笑道:“我知道你善观天象,凭掌相论运命,六爻卜前程,但我们凭三片竹叶,即可定吉凶!”
李布⾐淡淡地道:“我们凭


两仪,亦可判断气运成败;不过筮卜封这类学问,多凭福至心灵,把握天机,未可尽信,不若掌相,乃是心灵个

之反映,正如一个人若心术不正,其眼神或多或少亦有流露;心有所思,其一举一动难免有所表达;比较有迹可寻。”
纤月扬起了眉⽑,道:“你会看相?”
李布⾐道:“人人都会看相,看一个人的举止,说他傲慢,评他恭谦,都是看相,有谁不会?”
纤月笑得非常

人,道:“那你替我看看吧,看我气⾊如何?这一役死不死得了?”
李布⾐道:“阁下不似夭寿之人。”
纤月举起了左手,摊开左掌,道:“男左女右,是不是左掌?”
李布⾐眼光凝了凝,聪明乖巧的傅晚飞已挑了一盏灯笼上来照了照。
纤月笑道:“其实也不必看了,我掌⾊泽好,掌丘丰润,天、地、人三大禄纹,主智、情、生命都没有断折,所以我死不了。”
他眯着眼睛,有一种突出的残酷,使得他更有一种孤寂的魅力,他一字一句地道:“所以,输的是你。”
李布⾐忽然道:“你惯左手用刀,还是右手?”
纤月傲然道:“我为什么要告诉你?
李布⾐道:“可是你持刀的势姿已经告诉我了,你是右手拿刀的。舂⽇⽔心的‘心刀流’刀法,全部是右手刀。你是剑客,既是右手持刀,应看右手掌纹。”
纤月嘴角牵动一下,终于道:“国中掌法,男子不是以左手看大局的吗?”
李布⾐道:“左手观大局,右手看变化。你是武士,以刀为命,既是右手持刀,当然要看右手的掌纹。而且左手主先天命脉,右手主后天运气。单看左手不能定论。最好两掌比较着看,不能拘泥于一见。”
纤月忽然耝暴起来,道:“胡说,既信掌相,便是信命,左手既主先天命脉,运气一定⾜够,何必再看!”
李布⾐平静地摇首:“如果有香气,鼻子会先嗅着;如果有音乐,耳朵会先听到;如果有东西好吃,⾆头会先感觉到;一朵花漂不漂亮。眼睛先能分辨出来,你一生多浸

于刀吧?你是用右手持刀,也就是用右手夺人

命的,吃饭时用筷子,写信时用⽑笔,你给别人东西的时候,以及别人给你东西的时候,你都是用右手吧?如此,左手要看,右手又怎能略过不看?”
纤月忽然愤然似的下了决断,刀

左手,摊开右手,道:“看吧!看吧!我的生命线有断折,介表四方纹框住,纵有危险,也能化险为夷,何惧之有?”
李布⾐只看了一看;脸⾊变了一变,想说什么,忽道:“很好,很好,”就没有说下去了。
纤月征了一怔,缓缓缩回右手,紧紧握住了刀,忍不住还是问道:“你看清楚了吗?”
李布⾐道:“看清楚了。
纤月问:“我的理智纹‘天纹’有没有凶兆?”
李布⾐答:“没有。”
纤月再间:“我的感情线‘人纹’有没有断折?”
李布⾐仍答:“没有。”
纤月再问:“我的生命线‘地纹’虽然在中段破折,但有⽟新纹四方框住,而且,往上还有续线,总能逢凶化吉吧?”
李布⾐还是答:“能。”
纤月哈地笑了一笑,声音意外的尖锐,道:“那你还要等什么?”
李布⾐道:“我只想问你一件事。
纤月道:“你问吧。”
李布⾐道:“你是天

宮请来设五遁阵歼灭我们中原武林人物的,是吗?”
纤月道:“天

宮跟我们东瀛的政要和武士,都有密切的联系。天

宮若号令中土武林,对谁都有好处。”
李布⾐道:“我们原拟出派赴今年金印之战的五名⾼手,都被杀死,所以他们这几个人,后天就要闯五遁阵,这不都是合乎你们的计划吗?天

宮反要派你单独行动,提前来暗杀他们?”
纤月沉默了好一会,才说:“我是天

宮邀来中土的。但不是天

宮派来杀你们的。”
他顿了顿又道:“你们知道天

宮有位‘黑道孔明’何道里吧?”
李布⾐点头道:“天

宮有两大智囊,运筹帷幄,决胜千里的是军师艾千略,其次是文武双全的何道里。”
纤月脸上出现了一丝痛苦之⾊,但装得漠然的点头:“便是何道里,在这里跟我接头的人,也是何道里。他要我设五遁阵法,派了五个⾼手给我调练,当我倾尽所长相授之后,他就言明这场伏不宜有外人参与,否则中土武林会说天

宮借助外力胜之不武,夺去了我的大权,攫取了我的阵法,却改由何道里自己主持。”
李布⾐脸⾊稍变:“何道里本⾝稍通两仪八卦阵势,加上五遁阵法,这当真非同小可。”
纤月冷笑道:“单只五潜心阵法,已然⾜够,无人能破。”他冷峻地用锐利的眼神横扫全场。
飞鸟大师站出来大声说:“五遁阵什么玩意,大不了只是用稀奇古怪一金兵器打⼊,用木树蔵人来偷袭,在河⽔里的埋伏攻击,用火烧人,用土里的陷阱暗算罢了,有什么难破?”
纤月脸⾊一沉,喝道:“住口!”
李布⾐也叹了一口气,正⾊道:“如果以为五遁阵法是这种⽪⽑杂戏,过这五关,已经输定了,不必闯了。”
纤月冷做地道:“阵法虽不能随⾝带者,但单凭我手上的刀,你们就无人能破,还胡吹什么大气?”
李布⾐忽道:“我能破!”纤月道:“我

本就无刀法,你又能用什么招式破我?”
李布⾐道:“我可以用没有招式破你。”
纤月一⾜踏地,大喝道:“拔你的剑!”
李布⾐道:“我没有剑!”
纤月一愕,道:“好剑!”
李市⾐道:“所以这里每一件东西都是我的剑。”
纤月傲慢地笑道:“你的剑的确无所不在,可是,我的刀却无所不破,无坚不摧的!”
他的刀发出冷傲的光芒。
傅晚飞手上提着灯笼,灯笼里的烛光映着刀光,刀⾝发出強烈的光芒,

到李布⾐的双眼。
李布⾐闭上了眼。
“扑”地一声,傅晚飞手上的纸灯笼,突然破了,熊熊地烧焚了起来。
纤月还没有出刀,灯笼就已经破了,那是因为刀气已攻破了灯笼,也侵袭到在场每一个人的心灵,连小⻩花也为杀气所摧纷纷而下。
刀气是无形、无扫的,同时也无法抵御、防范的。
但在灯笼乍然自焚之际,火光夺目.纤月的刀就全不夺目的出了手。
刀劈李布⾐。
因为火光陡亮,连月下一闪的刀光也没有,刀已到李布⾐眼前。
而李布⾐的眼睛,还是闭着的。
眼看刀锋要砍中李布⾐的刹那间,李布⾐的

脊似突然被折断了般,九十度地仰弯了下去,纤月一刀斩空。
纤月这一刀眼看命中,而且刀砍在人的骨⾁上的感快,如同电流一般从握刀的手迅速流⼊心中,纤月几乎被一种完成与毁灭的喜悦

动得大叫起来。
然而这一刀并没有命中。
李布⾐就在刀已命中前的一刹间,⾁体离开了刀锋,正气格住了杀气的

进。
就在纤月被自刀尖传至手中再传经全⾝之际;李布⾐已菗出

畔青竹,疾刺出去!
这一下,无论是谁,都躲不开去。
但李布⾐忽听”格”的一响,手中竹杖,已被削去一半。
原来纤月右手紧握长刀,左手还有一把小刀,小刀护前大刀贴⾝,神情威武已极。
李布⾐失声叫:“好!”纤月咆哮道:“我已练成‘心刀流’的双刀法!”
说罢,步步

进,运挥双刀,李布⾐断杖在疾闪中还击。五招一过,手中只剩下五寸不到的短竹。
李布⾐扬手

出短竹,纤月⾝形疾蹲“嗤”地短竹

散了纤月头上的发髻,散发披挂在脸、肩上。
纤月⾝形沉而再起“呀”地一声叫,却不先扑向李布⾐,而是双脚凌空而起踩在⻩花树⼲上,借力一弹,居⾼临下,大刀向李布⾐头顶斩落。
李布⾐一扬手,长竹竿刺出,纤月以小刀格开,但“霍”地⽩布扬开,卷飞小刀,同时⽩布也卷裹住了⾝在半空的纤月苍龙轩。
李布⾐将手一引,卷起着火的灯笼,投⼊⽩布之上,⽩布立刻像火龙般燃烧起来。
这一刀,没有人知道他砍在何处。
接着着火的⽩布像火龙般落地,在地上熊熊烧着,李布⾐看似正要截击它落地,但⻩花树上忽落下一

树枝,枝叶茂盛,向李布⾐罩落,李布⾐好不容易才把它弄开,火已烧近尾声。
飞鸟咋⾆道:“烧死了?”
李布⾐神⾊凝重,突飞⾝而起。
只见他原来所企之处,凸出一截明晃晃的刀尖。
李布⾐人在半空,长竿直戳而下,刺⼊土中。
土里什么动静也没有。
但是树⼲之后,又突伸出一截明晃晃的刀锋,疾劈李布⾐背后。
孪布⾐借竹竿下揷之势,飞弹而起,让过刀锋,飞⾝落在傅晚飞⾝旁,夺过仍带火头挑灯笼之竹子,对追

而来的纤月作出反击。
他反攻了六招,纤月长刀挥舞,直似月下一只大⽩鹤一般。
七招之后,李布⾐这枝竹子,又只剩下四寸不到的一截。
纤月骤然停了手,双手抱刀,道:“看来外面盛传你的威名,确有些闻名不如眼见。”
李布⾐依然神⾊自若。微笑道:“怎么?我还没有输吧?”
纤月傲然地笑了笑,眼光竟在李布⾐手上那不成样子的小竹节上:“那就是你的武器?”
在一旁的⽩青⾐、蔵剑老人、飞鸟、枯木等,竟没有一人能看清纤月苍龙轩是怎么使用双刀,是怎么在火中遁人土中,又在土里遁到树后,完全被震住了,额上都冒着汗。
傅晚飞因为看不懂,反而不觉紧张。
李布⾐笑道:“果然好武功,不愧是艺⾼胆大,独个儿前来杀我们,以挫天

宮与何道里的威风,好教他们后悔撇下了你。”
纤月静了半晌,道:“我不是单独前来的。”
傅晚飞问:“你们这趟来了多少人?”
纤月道:“还有一个,叫做王蛋,跟我一齐来的。”
飞鸟大师叫了起来:“什么?王蛋那八王蛋也来了!他在哪里?”
纤月淡淡地道:“他就是扮成奢公子的人。”
忽听“啊”地一声,语态情急已极,原来是叶楚甚叫道:“梦⾊,她…她还在里面!”
众人脸⾊为之一变,要知道刚才战况剧烈,各人无及细想,但而今念及叶梦⾊久不出来察看,而王蛋又在里面,只怕凶多吉少了。
突然之间,⻩花树上,响起了一声哀切的呼唤:“哥哥,你——”
树上人影一闪。和着叶花,一条窈窕纤纤的⾝影,直向衙堂

去,却不是叶梦⾊是谁?
众人都没有想到叶梦⾊竟一直蔵⻩花树上,而仔细一想,李布⾐不也是从树上出现吗。
怎么…
却见叶梦⾊容⾊憔悴,神容哀切,披了件葛⾊宽袍,隐约可见里面⾐衫不整。秀发尽

,撕裂处露出洁⽟般的颜⾊,正向叶楚甚奔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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