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能屈能伸大丈夫
 安远靖寇大将军的座舰安远号,正缓缓离开码头。另三艘副舰,已先一刻升帆待发。

 中桅升起了龙旗,大将军多罗本人正在舰上。

 这而能旗并不是皇族,而是族旗;是多罗贝勒的族旗,天潢贵胃权威的表徵。

 安远号极为华丽,但并非统花枕头,具有強大的攻击力。

 舰首:两门小将军炮。舰尾:两门百子炮。

 两艇:十贝排弩,二十枝火

 舰队是向下游航行的,两张彩⾊巨帆鲜夺目。

 宜昌约三峡口战事已经结束,大军已从⽔陆两途攻向四川。

 因此,多罗贝勒大为宽心,把目标揩向下游的岳州‮场战‬,亲率⽔师巡航,阻绝吴三桂的

 外援,澈底切断吴三桂在武昌与荆襄、四川二路逆军会师的企图。

 大江断航已经快有五个年头,荆州一度成为主‮场战‬。

 荆州人真是倒楣透顶,改朝换代已经有三十几年了,到现在还在打仗,似乎人们对⾎腥

 残杀的‮趣兴‬依然浓厚得很。

 真糟,可能又得实施封江了!

 兵荒马,荆州本来是人商埠,目前又是汉、満大军的集结中枢,军运与民运一旦停

 止,那就⽇子难过啦!这四五年来的连天烽火,可把这一带的人害惨了。

 上下游断航了快五年,商旅全仗短程的小型客货船维持客货运,偷渡封锁线的行业应运

 而生口在特权人士与土霸们的控制与支持下。显得十分活跃。双方的间谍密探,也在暗地里

 各展神通。

 在任何一处角落,都可能看到人间悲剧,都可能嗅到浓浓的⾎腥;这就是人乎盛世中的

 一隅黑暗天地。

 府城距江边还有二十里左右,航运商业区在府城东南十五里的沙市,南北官道的渡口则

 在西南面的荆江堤。商旅出⼊,皆由沙市进出镇流门,南北往来行旅,则走西关。

 因此,这两条路的行旅,⾝份地位皆有很大-差异。

 五更天,廿馀名巡捕包围了沙市青杨巷胡家。

 胡家在青杨巷的巷尾,是一座小小的四合院,宅主人胡魁,是沙市码头江汉铅行约五位

 东主之一。

 在江湖道上,他绰号称闸江鲨。江汉铅行拥有二十馀艘大小客货船,由于兵荒马,四

 川方面断航已久,下行的铅也不能通过岳州,所以这两三年来,荆州四大胎行都濒临破产边

 缘。

 江汉船行的⽇子同样不好过,大型船只皆被军方所徵用,去年一年中,便被击沉了六艘

 之多,官兵的赔偿为数有限,⾎本无归。

 目前仅靠一些小型船只,往来沿江各近县市镇,似乎茌苟延残

 但知道內情的人,卸认为船行的经济状况好得很,闹江鲨比往昔更忙碌,更活跃。

 船行五位东主都是⽔上的好汉,闹江鲨更是好汉中的好汉,有自己控制的船只,代步用

 的八桨快舟,经常在大小河流中来去匆匆。

 宵噤执行得十分严格,天没亮不准平民百姓走动,连码头区的活动也限制甚严,因为严

 噤夜航,码头停泊的船只,天没亮是严噤移动的。

 巷前后有人把守,屋前后有人封锁,屋顶有人监视,布下了天罗地网。

 胡家黑沉沉,毫无动静,巡捕们也潜伏不动,更夫们一如往昔敲看锣梆报更,口里吆喝

 看:“留意门户,小心火烛…”天终于亮了,街道上已有行人出现。

 “碰碰碰…”一位巡捕上前拍门。巷两端已被封锁,噤止通行。

 这种事天天都有发生,平常得很,那些早起的行人皆不以为怪,乖乖绕道以免惹上是

 非。

 不久,里面传出宏亮的语音:“谁呀?天还没亮,报丧吗?真是!”“开门!”巡捕用大嗓门叫,拍打得更响。

 “到底是谁呀?”“的确是报丧的,快开门。”巡捕嘲弄地⾼叫。

 门拉开了,开门的⾚膊大汉一怔。

 “哎呀!是张公爷。”大汉苦笑:“公爷上门,若规矩报忧不报喜。呸!我这张乌鸦

 嘴…”

 “一点也不错,你周‮二老‬天生一张乌鸦嘴,碰上我这个⽩无常,那还会有甚么好事宁”

 巡捕神气地抢⼊厅堂:“把胡老兄…不,把所有的人叫醒,叫出厅堂来有事。”

 “咦!张公爷…”

 “这是搜签,县里发的;典史大人发下的。”巡捕从怀中取出搜签放在八仙桌上:“不

 要问为甚么,快!”大汉周二脸⾊一变,本能地转头察看。门外出现了另两名巡捕,一佩单

 刀一佩铁尺,间有铐链,堵住了大门。再笨的人,也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。沙市属江陵

 县,设有巡司维持治安。不怕官只怕管,本地的混混在巡捕面前不得不放乖一点。

 不久,闹江鲨⾼大的⾝影出现在厅堂,跟着出来了八名男女,其中有闹江鲨的弟弟胡

 勇、子罗氏。

 八名巡捕一涌而⼊。沙市巡司的主管李巡检脸⾊沉,瞪了闹江鲨一眼,逐一扫视其他

 的人。

 气氛一紧,鸦鹊无声。

 “胡魁,昨天晚上你那两位客人好像没叫出来呢。”李巡检森森地说。

 “客人?没有呀。”

 闹江鲨一头雾⽔:“昨晚我在望江楼和几位伙计喝了几杯酒,回来就睡了。李…李老

 爷是不是弄…弄错了?”

 “弄错了?”李巡检冷笑:“贵客是不是姓尹?”

 “李老爷,小的一辈子没过姓尹的朋友。更没有甚么姓尹的贵客。”闹江鲨矢口否

 认。

 “搜出来再和你理论。”

 李巡检森森地说:“相信他两个逆贼绝对变化不了。”给我澈底的搜上巡捕们涌⼊內

 堂,一阵妊搜。几乎连地⽪都翻过来了,没发现任何活的东西,也没有任何运噤品像闸江鲨

 这种人,是十分小心的,决不会把违噤品蔵在家中,因为他是治安当局黑名单中的有问题人

 物。

 一无所获,李巡检大为光火,亲自再搜一遍,最后失望地回到厅堂。“你那两位贵宾相

 当⾼明,竟然在本官三位眼线的监视下溜之大吉了。”

 李巡检按下怒火说:“一百一但你脫不了关系。你是自愿到衙门里接受侦查呢,抑或是

 等守备府派人来抓你?守备府已得到消息了。”

 “老天爷!小的当然随老爷到衙门接受侦查。”闹江鲨叫将起来:“被守备府那些旗人

 抓去,不死也得脫层⽪,天知道会发生多大的灾祸?巡捕们带走了闹江鲨。胡家一阵好忙,

 一面准备银子上下打点,一面请出当地有头有脸的人物打点关节。

 大汉周二是江汉船行的得力伙计,平时在闸江鲨的家中帮闲,没有事才回家安顿。他的

 家在码头西端的街尾,一座小小的士瓦屋,无亲无故孤家寡人一个,快快活活过⽇子。闹江

 鲨出了事,他并不焦急,因为闹江鲨进出巡检司衙门是常事,挨申斥甚至挨板子有如家常便

 饭,反正船行那些耝扩精悍的众多伙计们,奉公守法的聊聊无几,喝玩嫖赌难免闹事,出了

 事闹江鲨就倒楣:当然闹江鲨本人也是一个不安份的闯祸精,大事不犯小事不断的标准牛鬼

 蛇神。

 已经是近午时分,码头上显得忙碌非常,四五十艘船此泊彼出,人声吵杂,人热天,码

 头似乎更是热浪蒸人。

 他离开码头,打发走几个关心闹江鲨市找他问消息的朋友,匆匆到了自己的小屋前。左

 邻住了一垃姓杨的小伙子杨柳青,廿来岁啂虎似的年青人,自己备有小艇的跑单帮小混混,

 替一些小货主运货,也乘载三五个附近城镇旅客作为代步船,也是孤家寡人一个,双肩担一

 ‮活口‬得顶愉快,嫌钱不多也不少,比那些有老婆和一大堆儿女的人強多了。

 杨柳青正从街尾向家门口走,脫掉了上⾐挂在⾚膊上,露出一⾝古铜⾊的结赏肌⾁,那

 双又黑又亮的大眼神采奕奕,黑油油的大辫盘在头上,耝扩的气概颇为引人注目。双方在自

 家门前照了面,杨柳青举手打招呼示意。

 “喂!周二哥。”杨柳青一脸笑容:“怎么啦?垂头丧气无精打米,输掉予了?”

 “见了鬼啦!”周二从带上取下锁匙开门锁:“胡老大被巡捕弄走了。”

 “哈哈!胡老大被抓又不是第一次,有甚么好耽心的?真是。”

 “这次恐怕牵涉到守备衙门。”

 “哦!这就难怪你耽心了,那些旗人心狠手辣,得好好打点才是。唔!知道原因吗?”

 “听李巡检说,胡老大窝蔵了两个叛逆,一个姓尹。真是见了鬼啦!胡老大怎会窝蔵叛

 逆?这分明是…喂!你怎么啦?”

 “姓尹。”扬柳青自言自语:“想想看,唔!尹…”

 “你在说些甚么?”周二追问。

 “不是湖南方面的。”杨柳青抬头笑笑:“姓尹,可能是均州方面的尹世明。”

 “均洲的尹世明?尹世明是谁?”

 “去年三月天,均州有人造反,首领是一个叫尹世明的人,旗号是反清复明。”

 杨柳青泰然地说:“闹了两个月,连均州也没打下就被开封的八旗兵赶散了,尹世明失

 了踪,榜文土赏格出了一千两银字。周二哥,你可得小心了,旗人对偷摸狗甚至打家劫舍

 都可以容忍,就是不放过造反的人,牵进去可就⿇烦了,不死也得脫层⽪。”

 “哎呀!”周二脸⾊大变:“该死!怎么扯上了这种上法场的倒楣事?真不妙。”说

 完,匆匆进门。”

 杨柳青摇‮头摇‬。苦笑一声,开了锁也进了自己的家门。门是从外面上锁的,但小客厅中

 却有一位扎须大汉在品茗。壮得像头大拈牛。

 “老弟,胡老大真牵涉上尹世明?”扎须大汉放下茶杯问。

 “很难说。”杨柳青信手掩上大门,将上⾐往桌上一丢,打横坐下自己斟茶:“官府方

 面,早已知道胡老大两面擎钱,不关紧要的事睁只眼闭只眼。胡老大是老奷巨猾的狐狸,明

 时势知利害,像尹世明这种烫手的事a按理,胡老大是不会去碰的。但如果尹世明想投到

 那边去,又当别论;那边的人肯花钱。为了大捞一笔,胡老大很可能作孤注一掷冒一次大

 险。所以官府抢先下手耍他表明态度;官府那些人是相当能⼲的。”

 那边是指吴三桂的大周王朝。江对面往南直至湖南常德府,目前是双方前哨活跃的

 区。讨逆主将蔡总督一度曾经占领常德,在常德建立指挥部,目下驻节长沙岳州之间亲当前

 敌,这一带便成了游击区。朝庭派来的主帅宁南寇大将军顺承郡王坐镇武昌。荆州则由另

 一皇亲安远靖寇大将军多罗贝勒节制军务。这位贝勒爷不但是沙场老将,而且精于‮报情‬战,

 在満清⼊关的前几年。它的‮报情‬特务不但控制了北五省,甚至远派至江南,混⼊流寇中做情

 报工作,伪装流寇打家劫舍,捣大明皇朝的江山。这次他带来的一些得力部属中,就有许

 多三十年前出类拔萃的名谍秘探,不但封锁了游击区,阻绝吴三桂的外援,也澈底切断了吴

 三桂四川方面的连络,四川的叛军无法出川与吴军会师武昌。

 康熙大帝曾经下旨给蔡毓荣,圣旨上写得明明⽩⽩:自古汉兵逆,亦惟以汉兵剿平。

 这就是満清以汉制汉的最⾼指导原则。因此,多罗贝勒仅躲在背后牵线,利用汉人进行谋略

 战。军事方面,由蔡毓荣的绿旗-汉军旗,不是尔后的绿营-指挥汉人的兵勇进行战斗,八

 旗兵始终在后面督阵,如非战况危急,八旗兵是不加⼊战斗的。

 蔡毓荣是奉天人氏,是大明皇朝丢弃辽土地之后,被満清收编的所谓关外人。这几十

 万彪悍的关外人,编成了汉军旗,属満清八旗之外的汉军八旗精锐,満清人就靠他们起家

 的。⼊关之后,这些本来是大明皇朝的人,把大明皇朝打得烟消云散。蔡毓荣立下了不少汗

 马功劳,荣任湖广总督。名义上它是満州人,其实却是不折不扣的汉人。用汉人来打汉人,

 康熙大帝已成功了一大半。蔡毓荣果然不负主子所托,花了十二年光,把吴三桂的大周王

 朝打⼊十八层地狱,历史上所称约三藩之就此落幕。大汉眼中有不悦的神⾊,说:“如果

 他们的消息正确,会影响我们吧?”

 “那是无可避免的事。”杨柳青淡淡一笑:“风⾊不对,过一段快活⽇子并不是坏事。

 锺兄,要小心些,咱们千万不能卷进去。这段时⽇里,咱们到府城快活去,以免城门失火,

 殃及池鱼。”

 “也只好这样了。”渣须大汉无可奈何地说:“胡老大玩命的⽇子不会长久的,他太贪

 了,早晚会把命玩掉,也许会连累了我们。”

 “咱们也在玩命,不是吗?不要怪他,咱们小心些就是了。弄些吃的,晚上去打听一点

 风声。”

 兵荒马,人人都在玩命。有些人玩命是为了苟延残;有些人玩命是为了发财。国难

 财很好发但也容易把老命也赔进去。

 杨柳青拥有目己的一个小小集团,五六个人,规模小,暴露的机会也小。

 南面两省界处的石门山区和武陵山区,有不少逃避兵灾的人,需要生活必需品过活,

 尤其是需要不可或缺的盐。他这小集团⼲的就是走私⽇用品和盐⼊山,进出封锁线风险极

 大,那可真的是玩命。官兵与叛军都是要他们老命的人,那些散兵游勇和強盗土匪,都是要

 命的凶神恶煞。要发财或者苟活,都需要付出代价的。人活着真不容易;要活得好更不容

 易。

 午后不久,隔邻的周二便离开了家,直至二更初正之间,方兴⾼采烈地返回,而且脸⾊

 发青,已有了七八分酒意:这位仁兄喝得愈多脸⾊愈青。

 周二还记得门是上了锁的,总算没糊涂得把门推破。正在摸索开锁,手忙脚无法开

 启,斜刺里闪出一个黑影,一把夺过它的锁匙说:“我帮你,你真不该.喝了那么多。”

 “你…你是谁?”他大看⾆头说,伸手夺锁匙:“‮子婊‬养的,少…少管我的…”

 另一个黑影出现,一劈掌把他劈昏挟住了。

 他被一盆凉⽔泼醒,睁开纂首硌郏首先便看到四个黑⾐黑头罩,只露出双目的怪人,

 四双怪眼凶光暴。凶狠地死瞪者他,不由心中一冷。酒意醒了一半。

 “你…你们…”他吃惊的叫。挣扎起。

 一只大手庒住了它的右肩,把他庒牢在凳脚下的砖地上,重得像一座山。

 “不要管咱们是谁,好好回答在下的话。吉凶祸福,完全在于你的合作态度好坏。”按

 住他的怪人说。语音冷。带有无穷鬼气和凶兆。

 “在…在下…”他几乎语不成声,显然肩上的痛楚和庒力,仍在一分分增加,令他

 大感吃不消。肩上的痛楚和庒力,仍在一分分增加,令他大感吃不消。

 “胡老大回来了?”怪人问。

 “申…申牌左…左右释…释放的,弟兄们在…在望江褛治,…:治酒,替…

 替老大庒…庒惊,睡…驱除晦…晦气。”

 “他在巡检衙门怎庆说?”

 “他…他甚么都…都不知道,没…没有甚么好…好说的,挨了几下重的,但甚

 么都没说。”

 “他不知道甚么?”

 “姓尹的事呀!那…那尹世…尹世明…”

 “你怎么知道尹世明?李巡检只说一个姓尹的。”怪人眼中凶光更炽:“说|你怎么知

 道的?”

 “是…是隔…隔壁的杨…杨老弟说…说的。”

 “隔壁?左或右?”

 “左…左邻…”

 怪人举手一挥,另一名怪人转⾝拉开门问出,偕同在门外把守约两个怪人之一,扭断杨

 柳青家的门锁,快速地抢⼊。不久,两人回到周二的家。

 “空屋,人出去了。”一位怪人欠⾝说。

 “派人守候。”主事的怪人语气凶狠已极。

 “是的,已经派了两个人。”

 “那位杨老弟是甚么人?”主事的怪人转向周二追问。

 “一…一个做…做载货小买卖的小…小伙子。”周二乖乖吐实。

 “码头混混?”

 “不是,人很…很规矩,虽然有…有时也好勇斗狠,但很…很讲理。”

 “哼!等逮看他之后,就知道他是甚么人了。我问你,姓尹的派甚么人和你们接头?”

 “天地良心!”周二惊恐地叫冤:“这都是巡检衙门李老爷说的,我和胡老大本不知

 道谁是姓尹的,最近也没有任何人来找我们接头。”

 周二心一急,酒完全醒了,说起话来世不结结巴巴了,大概已知道到了生死关头,必须

 集中全力自保了。

 “你这厮⽪⾁生得,不吃些苦头是不肯招供的…”

 “诸位明鉴…”周二狂叫,但牙关立即被拉脫了,而且咽喉也被控制住,发不出任何

 声音。

 一个怪人从后面架起了他,另一个怪人开始动手挨人,铁拳在它的肋部、肚腹重重地落

 实,打得他五脏收缩,胃往外翻,痛得一佛出世,二佛涅盘,天昏地黑不知人间何世,⾎

 开始从口中溢出。

 “该知道怎么说了吧?”怪人-上它的牙关问,语气冷无比。

 “我…扼…扼…”

 “你别装死,死了你也得招…”

 门外传来一声低低的弹指信号,怪人停止供,一口吹熄了灯火。厅中一暗。

 门外,传来杨柳青琊里琊气的俚曲声:“正月里来正月去,我与那小妹看花灯…

 嗯…”灯火重明,两个怪人挟持看酒气薰人満脸通红的杨柳青,那双布満红绿的大眼毫无光

 芒,‮头摇‬幌脑,明显地表示出刚才挨了揍,神智尚未清明。

 “这人就是你杨姓邻居?”怪人向周二问。

 “是的,他…他叫杨柳青。上周二惶然地说。

 怪人连菗了杨柳青四记不轻不重的耳光,把杨柳青打醒了。

 “扼…哎…你…你们…”杨柳青惊恐地挣扎怪叫。但动弹不得。

 “你叫杨柳青?”怪人伸手抬起杨柳青的下颚沿声问。

 “是…是的,你…你们…”

 “告诉我,你怎么知道尹世明的事?”

 扬柳青终于清醒了。浑⾝在发抖跟前怪人恐怖的形状。令他心胭俱寒。以为自己见到了

 鬼。

 “说!不说就煎你的⽪⾁。”怪人凶狠地叫。

 “这…去年城门口的榜文,写得清清楚楚。“杨柳青总算清清明明了!“有人在均州

 造反,主犯尹世明在逃,赏案是纹银千两。死活不论…”

 “原来你到尹世明很有认识,一个乎凡的小生意人怎会留心这种事?哼!又是一个⽪⾁

 生得的人,给我打!”挨了七八拳,杨柳青躺下了,景况比周二更惨,周二毕竟是练了內

 外功的人,噤受得起打击。

 “你要是不招,我要将你十个指头逐一砍下来。”主事的怪人揪住杨柳青的辫子往上

 拖。“说!你是不是尹世明的接头人?”

 “皇天在下…”杨柳青声嘶力竭地号叫。

 “把他的手按在桌上,砍一个指头问一句。”主事的怪人冷笑看下令。

 两个怪人挟佳杨柳青推至桌旁,第三名怪人将它的右手按在桌面。‮子套‬系在背上的单刀

 准备。“现在,我再问你。”主事怪人在桌旁奷笑着说:“尹世明目前躲在甚么地方…”

 话未完。

 门外再次传来弹指的信号声。三怪人丢下杨柳青,闪至一旁戒备。

 主事的怪人本能地握住揷在带上的长剑,四个人的目光皆注视看虚掩的大门。兀地,

 陌生的语音打破了四周的沉寂:“我尹世明就蔵⾝在此地。你们找我有何贵⼲?”四怪人大

 吃一惊。火速循声转⾝。

 小屋仅有一间小房,一房一厅小得可怜,连厨房也没有,周二从不在家中进餐。

 小房没有房门,仅用一条青布门帘隔‮房开‬与厅。房门的门帘前,站看一个穿深灰⾊短

 袄,青布蒙面的人,带上悬了一柄尺八判官笔,一双怪眼精光四

 “好⾼明的轻功。”主事怪人冷冷地说:“阁下神不知鬼不觉出现在咱们⾝后不⾜两

 丈,而咱们却没听到任何声息,显然咱们投照面就栽了。阁下,你不是尹世明。”

 “真的?”蒙面人半真半假反问。

 “阁下的⾝材,比尹世明矮半尺。”

 “是这么⾼吗?”蒙面人声调不变,随看语音,⾝躯徐徐缩小,变矮。这一来,⾐

 显得又宽又长了,令人感到十分好笑。

 四个怪人笑不出来,因为这是已臻化境的缩骨功奇学,既不用运气行功,也不需事前准

 备。

 缩矮了两尺左右,接着转而膨,片刻间,不但恢复原状,而且继续长⾼,⾼了一尺才

 停止。能缩骨,內功火候够的人不难办到;能长⾼,可就匪夷所患了。

 四个怪人的眼神,暴露出心中的恐惧。

 “你们是多罗贝勒⾝边的人。”蒙面人的⾝材恢复原状,语气渐冷:“你们的消息很灵

 通,灵通得令人心中禀禀。可惜,你们之过急,也估计错误,以为闹江鲨受到警告之后,

 我尹世明必定认为已经‮全安‬了,必定前来找闹江鲨接头。闹江鲨醉倒在望江楼,我尹世明必

 定来找闹江鲨的死周二安排一切。所以,你们迫不及待赶来了。”

 “你阁下不是尹世明,尹世明八辈子也没使用过判官笔,他的金背宝刀是天下十大名刀

 之一。”

 怪人冷静下来了:“那么,你是尹世明的接头人了。事实证明咱们的估计完全正确,你

 们逃不出咱们布下的天罗地网。”

 “真的?”

 “你心中明⽩是真的。阁下。叫尹世明出来自首吧:前往投奔吴三桂是死路一条。再

 说,你们志在反清复明,而吴三桂已在衡州沐猴而冠自封大周皇帝。它是前问的国贼汉奷,

 你们去投奔他,他会要你们吗?”

 “我们的事,不劳过问,现在,你我之间。只有一个办法了断,汉満不两立,必须有一

 方肝脑涂地。“

 怪人手一动,剑出鞘龙昑隐隐,同时发出一声短啸。

 “不必寄望外面的四个人了,他们都死啦!”蒙面人说:“你总不会认为在下是一个人

 来的吧?”

 “既然咱们估计正确,来的人当然也不止八个。”怪人镇定地说:“只要捉住你们一个

 人,咱们就成功了。一个活口,就可以追出许多许多的人。你,就是活口。”

 “你们四个人还不配说这种大话…疑…”

 门外传来一声吃喝。然后是罡风怒号。兵刃击声惊心动魄。

 蒙面人不再从容,‮子套‬判官笔。

 四个怪人哈哈狂笑,两刀两剑堵住了厅门,刀剑森森成林,等候蒙面人冲出。

 一枝尺八长的判官笔,想同时从两刀两剑并列的阵势中冲出,那与‮杀自‬并无多少不同。

 功臻化境的人在空旷的地方游斗,两刀两剑的威胁算不了甚么。但在像小屋客厅这种窄小地

 方,凶险程度增大了十倍。

 四个怪人的胆气,因支援的人赶到两倍增,出的阵势也明⽩地表示出敢斗敢拚命的决

 心。蒙面人必须冲出去。厅门是唯一的出口。判官笔向前一指,即将行致命的冲击。桌上的

 油灯,就在双方即将接触的刹那间突然熄灭。同一瞬间,门外传来一声惨叫。

 厅中黑得伸手不见五指,突然黑影贴地窜出,堵住厅门的四个怪人首先传出厉叫,有一

 个人倒了,窜走的黑影也到达,判官笔斜挥,击中一个怪人的胫骨,从空隙中穿越,窜出门

 外骛尔失踪。

 四个怪人倒了两个,另两个惊骇地退出,一个大叫:“主犯逃出了…”

 外面巷子里本来有人恶斗,在叫声中人影四分,一阵追逐,片刻间人影四散。地下,留

 下了三具尸体,一具是敌方留下的,是一个五短⾝材、年约四十上下的中年人,死后仍紧紧

 地握着一把尺八青钢匕首。

 桌上点起一枝大烛,原来的油灯因倒翻而不能使用了。七个怪人以一个佩盘龙护手金钩

 的人为首,仔细察看在屋內被击伤约两个同伴。

 一适是被飞钱击中了右肩,一枚康熙通宝切断了右肩关节的大筋,其准确的程度令人心

 中发⽑,从骨中锲⼊分厘不差。一个是被钝器击断了右胫,两骨头全断,⽪开⾁绽废走

 了,看创口便知是判官笔所击中的。

 “那自称是尹世明的混帐东西,⾜一笔擎天骆威。”佩盘龙金钩的怪人咬牙说:“尹世

 明的结义四兄弟之一,隐⾝开封的江湖浪人。他甚历时侯练成了飞钱绝技,江湖道中还没听

 人提起过。现在,咱们已证实了那群漏网之鱼,已经到达本地,必须集中全力搜出他们来,

 绝对不能让他们逃过江去投奔吴逆。”

 “禀长上,属下认为,一笔擎天这么早就来了,地那些叛必定在沙市附近潜伏候机,

 何不出动兵勇民壮,来一次犁田式的澈底封锁搜索?”一名怪人提出建议。

 “没有用。”怪人‮头摇‬拒绝:“而且,他们不会笨得就在附近潜伏。再说,共勇民壮大

 半同情叛逆,靠不住。这里还得派人监视,咱们回去再商量。”

 “长上,这两个人…”原先那位佩剑的主事怪人指周二和杨柳青。

 周二躺在壁下,口角仍在溢⾎,发出微弱的呻昑,像是只剩下半条命。

 杨柳青更惨,躺在桌脚下脸⾊泛灰,口中溢⾎,已陷⼊昏境界,大概內脏被打得离了

 位走了样,內脏出⾎可是十分严重的创伤。

 “不必管,闹江鲨会来善后的。”佩金钩的怪人说完,举步向外走。

 闹江鲨是半个时辰后a带了三个伙计赶到的,脸上并没有醉倒的痕迹,醉倒望江褛的

 事显然可疑。他们带来了救治內伤的丹药,杨柳青也沾了光。

 “城门失火,殃及池鱼。”气息奄奄的杨柳青清醒之后,说起话来有气无力:“胡大

 爷,这些人怎么如此残暴?他们随随便便就可以主宰别人的生死吗?”

 “老弟,不要发牢,认了。”闹江鲨好意劝解:“巡防营的,就可以主宰别人的生

 死,他们的权威是无上的。是非只为多开口,烦恼皆因強出头,老弟你…”“我既没強出头,也没多开口。另世明造反的事,榜文土写得明明⽩⽩…”“老弟,

 问题是你恰好在这节骨眼上冲了他们。”闹江鲨拍拍它的肩膀:“这是命,⽩虎星照命,只

 好自认倒楣。幸好还留得命在,你还算不幸中的大幸,祖上有德,所以能保住老命。李勇,

 你扶杨老弟回家养伤。”

 李勇是个魁梧的大汉,连扶带拖把他送回家。

 同一期间。城內警卫森严、地方人士称之为阎王般的巡防营会议室。负责肃奷缉逆的首

 脑们澈夜忙碌,一组组人手陆续‮出派‬。

 杨柳青养了三天伤,码头上吃⽔饭的一些酒⾁朋友,不时前来探望他,他被巡防营秘探

 上别的事,传遍了沙市。好在他年青力壮底子硬朗,四天便可到各处走动了,气⾊也渐渐复

 原,依然是一条生龙活虎汉子。

 这天,他接了一笔生意:当县一家商号约廿担⽇用百货。按行程,来回需时十天左

 右。为了逃避可能重临的灾祸,他急于离开一段时⽇。卷⼊叛逆案可不是好玩的事,他已经

 吃过苦头,再遭波及必定老命难保,幸运之神不可能一而再照顾他的。

 带了两名伙计:孙一青、李二郞。一早将货物捆扎妥当,立即发航。

 货主不在船上,仍留在荆州买办。

 大江一段可以扬帆,他这艘小船可载三十石,廿担货胜任愉快。午后不久,进⼊两江口-

 沮口。

 船溯沮河上航,前十里仍可使用风帆,以后便得靠荞与桨行驶了。一天走不了四十里。

 第五天近午时分。到达麦城南面十里的老鳌湾。这一带两岸丘陵起伏,林深草茂。村落稀

 少。河旁的小径很少看到行人。

 湾长六里,⽔流不算湍急,但⽔深已超过一荞,只能改用长桨。三枝桨前二后一。杨柳

 青在后艄控舵桨,这一带⽔面他相当悉,走这条⽔路他并不是第一遭。

 河面宽度不过卅丈左右,两岸的景物清晰在目。船破⽔上航,平稳地疾驶。

 “杨老大。”控前桨的孙一青一面划桨,一面扭头大声讯:“前面就是麦城,今晚就在

 麦城过夜好了。”

 “也好。”他也大声答:“不过,明天得辛苦些,一定要赶到县城。”

 “老天爷!那怎能赶得到?六十里上⽔,而且麦城两江口以上一段,⽔浅而湍急…”

 “那就不能在麦城过夜。”他笑笑:“你知道吗?麦城这两年很不平静,荆山那群好

 汉,利用竹筏沿漳河下放,第一站就是麦城,碰上了老命难保。”

 “哎呀!竹筏…”李二郞惊呼:“莫非说曹就到?你看!他们有家伙。”

 一条竹筏在上流里馀湾流折向处冲出,有四枝桨,轻快地顺⽔顺流飞驶。筏上有七个

 人,除了四名桨手之外,另外三个人皆穿了青紧⾝,佩了刀剑。

 “有一个是女的,手上好像有弓。”孙一青划桨的手慢下夹了。

 “是弹弓。”他剑眉深锁:“北地武林朋友的玩意,不是箭的弓。两位,有点不

 妙。”

 “荆山那一伙?”孙一青语气变了。

 “巡防营的密谍。”

 “甚么?杨老大,别开玩笑,他们会走这么远?”

 “信不信由你。我猜,他们是从荆山那伙人那儿来的,同那些強盗查问逆犯的下落。”

 “这…那该与咱们无关。”

 “很难说。瞧!他们打出要船往右岸靠的手式了。”

 “那…”

 “除了遵命之外,别无他途。”他沉看地说,长桨斜推,船转向冲向右岸河湾的底部。

 船靠上河岸,竹筏也到了。两位中年人跳上船,一佩刀一佩剑。

 “叹:是你?”佩剑的人看清了后船的杨柳青,冷电四的鹰目冷电更盛:“看来,你

 可能真的涉嫌。”

 杨柳青心中叫苦。他对那双凶光暴的怪眼记忆犹新,半点不暇,这家伙正是那天晚

 上,要砍他的手指供的怪人,那晚虽看不见这人的面貌,但那双令人作恶梦的怪眼他太

 悉了,一见难忘。

 似乎。腹、肋被痛打的地方隐隐作痛了。“你…你们…”他期期艾艾语不成声。

 “该死的混帐东西:你不是周二的邻居杨柳青吗?“中年人以为他没看出自己的⾝份:

 “那天晚上,我就料定你通逆,现在你又出现在逆犯可能逃匿的地段內,你还有甚么好说?

 人一定蔵在船上。给我搜!”

 又上来了两个人,女的也握看弹弓土来了。这位女英雄很美,年约二十出头,成女人

 的风韵十分撩人,劲装把浑⾝人的曲栈暴露无遗,显得更动人更夸张,瓜子面广透出精明

 俏丽的神彩,那双⽔汪汪似乎会说话的大眼活得很。那小蛮旁的盛弹子⾰囊重甸甸地。里

 面盛的恐怕不是泥弹。必定是可怕的金属弹丸。

 船小,小舱內盛了货物担。空间更显得狭窄,上只能爬进舱睡在货物上。在外面一眼便

 可看清所有的空间。

 中年人一口咬定里面必定有底舱,喝令把货担一一搬上岸。最后,不但不见有人蔵匿,

 连老鼠也搜不出半只来。最后,货物重新搬上船,将船押往麦城。

 杨柳青三个人不住苦苦哀求放行。但那些人天生的铁石心肠。连⾎都是冷的,以几记耳

 光和拳打脚踢作为答覆,一口咬定他们涉嫌通逆,需进一步追查,毫无通融馀地。

 富与荆门州一带,一度曾经陷⼊叛军手中,目前仍是戒严区,一旦通逆的罪名落实,

 死路一条。

 只要被巡防营的谍探指称通逆的人,地方官便静若寒蝉不敢过问,管辖权便无条件转移

 给军方。即使地方官明知被捕的人是冤枉的,也不敢提出任何异议或反证,事实上从来就没

 有任何一位地方官,敢和代表旗人权威的军方抗争。

 他三人设籍荆州府江陵县,而远在二百里外的荆门州当县被捕,就算他们有一百万个

 清⽩无辜的理由,也没有人敢冒大不违替他们申冤。

 麦城,目前只是沮河、漳河会合虚的一座小小的荒村,已非昔时风貌。当年关公失荆州

 走麦城的遗迹,已无处可寻,三四十户人家,倒有一半是空屋空户。有些人家早已人丁断绝

 手有些人家逃到天涯海角再也没有回来。数十年兵连祸结。十室九空的惨况随处可见。

 人丁太多了,生之者寡食之者众,就会有战争。战争是残酷的,是大自然的反淘汰;健

 壮的、优秀的、有用的人,都在战争中倒下去,留下的却是听天由命的老弱、痴愚、怕死

 鬼。在百万兵马的惨烈厮杀中,能幸存下来的优秀人才并不多。这与大自然禽兽的弱⾁強食

 淘汰律完全不同,禽兽只有最強、最优秀的才能留下来。

 麦城这小荒村,到处可见到一大群小孩,和大腹便便的女人,強壮聪明的年青人却很少

 见到。这是战后的大自然奇妙的现象;人死得大多了,女人的‮殖生‬率必定会直线上升。

 巡防营在这里设有一处秘站,由密谋们主持,共有廿馀名之多,全是健壮彪悍的男人,

 和刚健而又美丽娴娜的女人。村里那些脸有菜⾊的村民,见了这些人有如见了鬼,谁还敢出

 头管这些人的闲事?看到这些人押回俘虏,除了暗中叹息之外,皆避得远远地,唯恐惹祸上

 ⾝。

 秘站设在两栋稍像样的大宅內,一栋土瓦屋的后进作为囚房。

 杨柳青三个人被送⼊临时囚房,方发觉还有比他们更倒楣的人。先来约五个倒楣鬼浑⾝

 污秽,脏⾐可看到乾了的变⾊⾎迹,有两个已气息奄奄,显然都曾经受过酷刑,进来大概

 有三四天了。

 “我们完了,杨老大。”孙一青在壁角坐下绝望地说:“没料到咱们会栽在这里。”

 “我们该反抗的。”李二郞用拳锤打看掌心:“死,也要死得英雄些。”

 “小心。”杨柳青指指紧闭的肩外,意思是外面的看守耳朵尖得很,不能胡说八道:

 “未至绝望关头,不能绝望。我想,希望未绝。”

 “还有甚么希望?”孙一青眼中燃起‮奋兴‬的光芒,对这位年轻而精明強悍老大,一向佩

 服得五体投地,老大说有希望,那一定的确有希望。

 “有钱可使鬼推磨;钱可以买命。”杨柳青镇静地说:“我在后院埋蔵了一批值钱的首

 饰金珠。”

 “老…老弟。”壁橱下一位脸⾊发青的中年人说:“他们不要钱,他们的钱来得太容

 易了。他们要人,要他们所要的人。”

 “他们的办事宗旨…”另一位难友接口,这人的右手五个指头⾎⾁模糊,正发出恶

 臭:“宁可错杀一千,不可轻纵一人。老弟,认命吧。”

 “村西河岸的小丘旁,已经埋了五位仁兄。”第三位难友有气无力地说,脸部‮肿红‬左目

 已经失明。

 “他们没有甚么可招的。只好胡招,因而前言不对后语,终于熬不住酷刑,含恨九泉。

 所以招了还是死,不招也许可以多熬三两天。”

 “熬不得,老兄。”杨柳青笑笑:“像你老兄这样熬,生不如死。”

 申牌初正之间,秘站约主脑人物从当方向返回。

 囚房门开处,进来了两名佩刀大汉,先察看八个囚犯的情形,然后将杨柳青带出。

 经过天井,他看到那位持用弹弓的美丽‮妇少‬,正和一位像貌颇为英俊的佩剑人有说有

 笑:当然‮妇少‬手中没有弓。

 堂屋的八仙桌上首,坐看一位像貌威猛的中年人。那位一而再与他为难的鹰目佩剑中年

 人坐在右首。左首是一位文调调穿窄袖青袍、有点书生味道的年青人,手中有一把附有珠坠

 流苏扇堕的摺扇。两侧,共有六名大汉,分别排坐在良凳上。

 将他带来约两个人,将他向堂下一推,然后在左右抱肘分立,随时准备动手对付他。

 “你叫杨柳青。”上首的中年人倒也和气:“多方查证。你的确涉嫌偷运逆犯。看你的

 神⾊倒是相当镇静,好像不在乎似的。”

 “小的本来是个浪汉,说不在乎是假。”他语气中百不动“说实话,小的毫无所

 知。”

 他的镇定态度。颇令所有的人感到意外。凡是落在巡防营的人手中的嫌犯,没有不哀求

 叩头呼冤的。

 “你毫无所知?你知道不实供的结果吗?”中年人的语气仍然温和,但充満了令人胆落

 的凶兆。

 “小的知道,上次小的就几乎丢掉一个手指头。”

 “知道就好。从实招吧,尹世明那群人目下逃匿在何处?我在听。”

 “小的不知道,但小的可以替大爷打听。”他的态度出奇地恭顺,近乎讨好:“小约有

 三项条件,也许可以改变爷们对小可的看法。”

 “哦:三项条件?说说看?”

 “其一,小的双肩担一口,自己拥有船只,钱赚了不少,后院里埋蔵有一批大期间获

 得的金珠。其二,小的对荆州方圆五百里內的人事地物相当悉,⾜以替爷们效劳。其三,

 小的颇有勇力,供爷们跑腿甚至摇旗呐喊,不敢说胜任愉快,至少还不至于滥竽充数。因

 此,小的认为,爷们与其杀掉一个其实并未涉嫌的好顺民,不如牧用一个可派用场的线

 民。”

 “唔!你好像心中早就打定主意了。”

 “不瞒大爷说,不算早。”他欠⾝说:“识时务者为俊杰;又道是好死不如恶活。”

 “这厮口才不错,好像曾经念过书。”有点书生味的人笑笑说:“你识时务吗?”

 “小的必须识时务,不然就活不到今天。”他毫不脸红地说:“兵荒马世人命不

 值半文钱。荆州曾经出了不少英雄,但今天英雄何在?都死了。”

 “唔!你看得很透澈,难怪你拥有自己的小小局面。”上首的中年人笑笑:“你说你对

 附近悉,荆山那群匪徒你知道多少?”

 “知道得不多,但也不少。山里面有三股強盗,其中飞天狼万山重是从四川过来的。最

 強的一股,匪首是混世魔王霍大方。最机警行动最快的一役,匪首是紫金梁梁彪。当和荆

 门州,正是紫金梁的势力范圜。”

 “唔!很好。你说你颇有勇力。”

 “武艺也不差。”

 “善用甚么兵器?”

 “齐眉。单刀。最基本的功夫。”

 “本座要考考你。”

 “小的不敢放肆。”

 “假使你真有些本领,本座会考虑录用你。”中年人离座举手一挥:“到外面去。你必

 须尽量施展,不然就失去机会了。”

 门外有一处广约两亩的晒⾕场。四周有几个村民和顽童,站得远远地躲在屋角巷口,向

 这附近漠然冷视。

 出来了十二个人,中年人向一位留了鼠须的大汉挥手示意,说:“商金堂,你考量考量

 他的拳脚。”

 “属下遵命。”商金堂应偌着,开始解兵刃与同伴。

 “不要下手太重。”

 “属下自有分寸。”商金堂向外走,抱肘一站,傲然向杨柳青点头叫:“来,上,让我

 看看你有多少斤两。”

 杨柳青一面盘起辫子,一面走向下首。

 “商爷请赐教。”他抱拳行礼,

 “别客气,上啦:”

 “小的放肆了。”他再次行礼。昅口气双掌一提,拉开马步。

 商金堂淡淡一笑,仍然抱肘而,立。仅⾝形半转,本没将他看在眼下。

 练了几年基木武功,打过几场狠架。甚至拚过几次命的人,既未练特殊的秘学,也没靠

 杀人放火过活。与人起手来,就是武林⾼手眼中的所谓泼⽪打法。杨柳青就是这种人,凭

 的就是⽪耝⾁厚噤受得起打击,仗天生的蛮力和敢闹敢拚的勇气,一上来就拳脚加锐不可

 当,经验与技巧并不重要,重要的是要有打倒对方的气魄和力道。

 杨柳青勇悍如狮,因猛地扑上,一双铁拳密如暴雨,在刹那间狂攻了十七八拳,踢出七

 八腿。

 商金堂一双⾁掌紧守住门户,用双盘手封架,上拨下拦快逾电闪,任凭对方如何攻击,

 皆在双掌的拂动中一一化解,手臂接触的声晌急如骤雨,双脚不离原地三尺周径,不时乘虚

 反击一两掌,击在对方的肩。、跨上力道渐增,着⾁时劲道一记比一记重。

 狂闪动中,传出一声着⾁的暴晌。杨柳青斜冲出丈外,脚下一。显然,他挨了一词

 重的。

 他年轻力壮,⽪耝⾁厚,挨几下算不了甚么,事实上商金堂地无法击中它的要害。

 一声虎吼,他再次凶猛地前扑,再次展开狂风暴雨似的攻击,似乎比上一次更狂野一

 倍。

 商金堂的神⾊不再轻松了,也不再取守势了,冷哼一声,接了几招也反击了五掌三拳,

 一阵纠,碰一声闷晌,人影乍分。杨柳青斜摔出丈外。一滚而起,再一声怒叫,疯虎似的

 作第三次抢攻。

 商金堂大概脸上有点挂不住,脸⾊一沉,左手突然施展绝技拘魂鬼爪中的挽月摘星怪

 招,⾝形半转切⼊,神乎其神地抓住了他的左上臂,右掌一拂,正中左胁。

 “哎…”他怪叫,斜飞出丈外,碎然什倒。

 “我不信你还能爬起来。”商金堂拍拍手说。

 他一跃而起,而不是爬起的,说明他的臂和胁并未受创,具有強大的韧

 一声怪叫,他冲上再跃起扑击,全⾝收缩,双手招发猛虎扑羊。就在对方挥掌斜劈他手

 臂的刹那间,双脚折向凶猛地端向对方的膛,声势浑雄悍野绝伦。

 商金堂比他⾼明得大多,搏斗的经验更相去远甚,掌一沉硬拍他的双脚。

 “朴!”暴响传出。他侧翻腾手着地,再出丈外,仆地即急翻而起,像是喝醉了酒,

 踉迹稳住⾝形,咬牙再次前冲。

 商金堂也退了两步,怒火上冲,冷哼一声,右手半屈半伸向前一副,五个指头似乎涨大

 了一倍,要下重手了。

 “够了。”为首的中年人及时沉喝。

 有腥风发出的怪爪,距杨柳青的口不⾜五寸。而杨柳青的双手以金剪式绞住了怪爪

 的手臂,但却挡不住怪爪的探⼊劲道。

 “你玩过一次了。”商金堂冷冷地说,手一振,杨柳青的双手向下沉左右开。

 “你不算全胜。”杨柳青退了两步说,満头大汗呼昅重浊,但勇气仍在。

 “你过来。”中年人招手要他走近:“你的⾝手很不错,在练一般武技的人来说,可称

 得上佼佼出众。但在练有奇功绝学的人来说。你还不堪一击。”

 “这…小的可以斗七八个人…”

 “所以找说你很不错。由于你具有相当好的条件。我破例给你⼲一份好差事。”

 “哦…小的…谢谢大爷…”他‮奋兴‬得结结巴巴,不住躬⾝抱拳行礼。

 “本座是巡防营的潜龙队一级总管。姓单。”

 “单总管,小的参见总管。”他用上了満人的参见礼,屈一膝一手沾地。

 “很好。有件事本总管要告诉你,你说你后院里埋蔵有一批金珠。”

 “是的,不算多,大概可值五六百两银子,小的回去之后,立即挖出来奉献给总

 管…”

 “不必了。”单总管举手阻止他往下说:“在本总管手下办事,在可能范围之內。可以

 在合情合理的范围內开辟财源,但得经过核准,不能胡作非为。本营的要求。是必须毫无异

 议地服从,全心力为朝庭效忠。从现在起。你就在潜龙队当差,直接受商金堂指挥节制。”

 “小的一定服从…”

 “很好。你的饷银,目前是月饷纹银一百两。另有论功行赏的赏银,月饷比一般宮兵⾼

 四倍,当然出生⼊死的危险也比一般官兵⾼几倍。”

 “小的不怕危险。”

 “我知道,你在荆州的局面,证明你是个有胆识有勇气的走私贩子中知名人物。你派你

 约两个弟兄。把货物送到当。你就留在此地。你对这一带悉,用得看你。现在,你回船

 去打点,妥当后立即回来报到。”

 孙一青和李二郞立即被释放。三人回到河旁的小船,代毕。他提了自己的简单行囊。

 向商金堂报到。这时,天⾊已晚,但心惊胆跳的孙一青和李二郞,不敢在麦城逗留,连夜冒

 险将船驶走了。

 一连两天。他总算弄清了自己的处境。商金堂很看得起他,他那天的表现的确不坏,因

 此将一般的状况告诉他,工作的概略情形也让他了解。他颇感吃惊,原来巡防营对他的调

 查,资料之正确大出他意料之外。甚至最近一年来他所接的买贾和行踩,巨细无遗皆存在于

 档案中。

 荆州附近的武林人物,与及混字号的牛鬼蛇神。一举一动皆难逃巡防营的耳目。

 单总管的大名是定南,百分之百的汉人。这次来麦城建立秘站约廿馀人中,没有一个是

 旗人。有一半是江湖上颇有名气的武林⾼手,具有奇技异能的知名人物。像具有他这种⾝手

 的人。地位低下未⼊流,仅供跑腿听候使唤,要想出人头地,得凭功劳表现才能有希望。

 商金堂告诉他:尹世明一群逆犯,可能有廿人之多,分为两拨潜抵荆州,耍偷渡到常德

 辰州沅州,投⼊吴三桂的叛军图谋东山再起,可能要劝告吴三桂反清复明,放弃大周的逆

 号,堂堂正正⾼举反清复明大旗;才能号召天下反清逆望风景从。

 大清皇朝不在乎吴三桂称帝,只怕吴三桂打起反清复明的旗号。

 单总管说得不错:吴三桂只是冢中枯骨,不成气候。而天下各地反清复明的英雄豪杰人

 才辈出,此外彼起大有燎然之势,如果他们能和衷共济汇成洪流,必定天下大不可收拾。

 阻止尹世明偷渡,只许成功不许失败。

 尹世明一群人在荆州偷渡失败,巡防营先发制人,及时断绝了尹世明所能获得的援助,

 目前已回头潜返荆门州,可能已遁⼊荆山山区,很可能要求山贼相助,改从宜昌附近偷渡。

 单总管这处秘站,是巡防营‮出派‬的五处秘站之一,负责拦截逆,全力搜捕尹世明,设法封

 锁出路,争取与山贼约合作。那天晚上在周二家中,要砍他的手指供的人,姓刘,大名是

 坤。

 十年前在大河两岸,提起三绝剑客刘坤,江湖朋友莫不掩耳而走。那时,这位剑客是武

 林九大剑客之一,一个坐地分赃的黑道大豪。后来,几个曾经受过他一再‮害迫‬勒索的江湖朋

 友,联手夜袭他的嵋山望华山庄,山庄从此在人间消失,他三绝剑客也失了踪。

 这天,‮出派‬的人来来去去,气氛显得相当紧张,信使益显得忙碌。从荆州来的信使皆从

 陆路往返,这些脚程惊人的信使比乘船要快得多。傍晚时分,他被召至前厅。

 八仙桌点起两盏明灯,单总管面前,摊开一幅荆山地区的兵略要图。四周,除他之外还

 有三个人:商金堂、三绝剑客刘坤、弓舂。弓舂就是那位使用弹弓的美丽‮妇少‬,绰号叫

 凌云燕。

 三绝剑客的⾝份地位,比商金堂⾼两级。

 “杨柳青,你知道苦马坪这处地方吗?”单总管向他问,脸上神⾊肃穆。

 “知道。”他点头:“沿漳河⼊山,到达洛山岔出一条小径东北行,进⼊野猪⾕。十

 馀里出界首,北面就是苦马坪。那是混世魔王霍大方的活动区,走上几十里不见人烟,松林

 浓密,马匹通行困难。”

 “混世魔王中途变卦。”单总管眼中冷电乍现:“竟然拒绝答覆咱们的要求。今晚五更

 初,你们携带三天的乾粮⼊山。到苦马坪埋伏,可能截住尹世明那群逆犯。据可靠的消息,

 混世魔王已和尹世明的人接头谈妥条件,借道给逆犯西行,走兴山归州过江。发现他们之

 后,如敌势过強,立即派人回来传讯。如果他们人少,务必动手歼除。他们是分批走的,人

 少易于隐匿,如何相机行事,你们有权自行决定。总接应在洛山待机,咱们必须成功。”

 乘夜出发,廿六个人几乎全部出动分头行事。

 次⽇⻩昏,四人到达苦马坪,整整走了一天,全程约在一百六十里左右。

 这是群山深处的一连串山岭,小径一线,罕见人烟,林深草茂鸟兽成群。

 他发现三绝剑客三个人,只知道洛山以南的道路,过了洛山,便一切靠他领路北

 行。难怪单总管肯录用他a原来他真可以派用场呢。

 四人砍茅编枝,搭了两座矮小简陋的草棚住宿。

 次⽇一早,三绝剑客在附近侦察,最后选定了埋伏守候的地方。原始山林中不能通行,

 往来的人必须沿羊肠小径而走。埋伏区距住处的里馀,右面是陡坡,松林如海二左面是山

 溪,上下游都有洪⽔冲成的深潭。如果发现敌踪,让敌通过之后发出信号。住处的人出动拦

 截,便可前后包围。相当理想。

 三绝剑客和商金堂在住处把守,他和凌云燕弓舂在埋伏区潜伏。

 两人隐⾝在陡坡的松林中,可看到上面绕过山腹的小径,视界远及三里外。当然并不能

 完全看清道路,仅可隐约看出经路的概略景况而已。

 看看到了已牌末。仍然不见人踪。

 “杨柳青。”凌云燕毫不客气地直呼他的姓名,举⽔囊喝了一口⽔:“这条小径通向何

 处?不像是樵径。”

 “经过荆山主峰。可到陕西。”他信口答:“是一条古道,沿途有山村,据说还有苗

 人。不是樵径,樵径要近村的地方才有。”

 “你为甚历耍参加我们?”凌云燕另起话题。

 “为了活命。”他率直地答。

 “为了活命,你就黑了心肝截杀反清复明志士?”

 他是很聪明的,心中一震,扭头注视这位美丽的女伴。这女人真算得美两字,黛绿⾊

 的勤装,把令男人⾎脉贲张的曲线显得更夸张,更突出。但他从那双本来可以‮魂勾‬摄魄的动

 人大眼中,看到了不祥的凶兆。

 他像一头受惊的豹,突然侧跃丈外。

 “你⼲什么?”凌云燕讶然间。

 “你…你的话有鬼。”他沉声说:“不要过来。”

 “疑!你…”凌云燕站起本来想接近他,闻声止步。

 “你说反清复明志士,我没听错吧?”

 “哦!原来为了这句话?”凌云燕恍然,似无心又似有意运出一小步。

 “原来你也是逆。”他警觉地退了两步。

 “胡说八道,你多甚么心?”

 “我不信任你。”

 “我不要你信任,而是要你服从。”凌云燕摆出主子面孔:“还不回来躲蔵好,想惊动

 逆吗?疑…”

 他扭头撒腿狂奔,奔至小径向下飞逃。

 凌云燕快速地取弓,练地扣上弹袋弦。

 “我要去禀告商爷。”他一面旺奔一面叫。

 “站住!”后面传来凌云燕极具权威的吃喝。

 他不但没站住,反而向前一件,立即隐⼊路旁及的荆棘丛草中,像是突然消失了。

 “拍”一声轻响,一颗银⾊弹丸贯八他什倒处前面的一株大树,树⼲摇摇。

 弹丸几乎是贴着他的辫顶掠过的,危机间不容发,从弹丸破空飞行的厉啸声估计,这一

 弹的劲道可怕极了,如果被击中…他的⾝躯,绝对没有树⼲‮硬坚‬。

 “你蔵不住的。”凌云燕一面说,一面向下探索接近。

 仆倒处不见有人。由荆棘丛草的遗痕,可看出他是从左面爬走的,爬的技巧十分惊人。

 凌云燕冷哼一声,循迹急搜。

 有些矮树杂草⾼与肩齐,手中的弓不可能一直保持待发的状况。远出百十步,踩迹消失

 在⽔潭旁。

 “唔:这厮潜⽔遁走了,看你能遁多远:”凌云巷恨恨地说,沿潭岸向下游急走。

 远出二三十步,骛地草丛中人影景起,快速如电,人影出现便已扑近。

 “扑通…”⽔声如雷。⽔花飞溅。

 “哎…”凌云燕的惊叫声在落⽔前传出。

 将凌云燕扑⼊潭中的是杨柳青,他像得⽔的龙,抱住人全力向⽔下急潜,直下三丈仍向

 下急沉。

 四丈,凌云燕喝了⽔,‮大巨‬的⽔底庒力令人受不了,再下潜五尺便昏待毙。

 他生长在大江,⽔超尘拔俗,立即向上浮升,到了”潭边将女人先住岸上推。

 刚爬上潭岸。他征住了。

 三绝剑客和商金堂,背看手站在一旁。地下,躺着浑⾝是⽔,曲栈玲珑极为人的凌云

 燕。

 这两位仁兄不是在下面宿处埋伏吗?怎么在此地出现。

 “两位爷:…”他惊慌失措。

 “怎么一回事?”三绝剑客沉声问。

 “她…她她…”他指看昏不醒的凌云燕:“她是逆…逆

 “甚么?”

 “回刘爷的话…”他镇定下来了,将所发生的变故一一道出。

 “你把她先弄醒。”三绝剑客神⾊依然森迫人。

 “小的遵命。”

 由于下潜过速。因此凌云燕其实并未喝了多少⽔,是被強大的⽔庒昏的。他将凌云燕

 庒在跪下的一条腿上,上庒下顶。片刻。⽔从腹內庒出口腔。再把凌云燕噴火的恫体放平。

 口对口用真气引度术行人工呼昅。

 不久,凌云燕已可自行呼昅了。

 “唔!你救人的本事很不错,可是太香了。”三绝剑客脸上居然有了笑容。

 “这是最有效的救溺术。”他有点脸红:“按古法,应该将⼊搁在牛背上拖动;可是这

 里没有牛。”

 “很好,真的很有效。”

 “刘爷,小的…”

 “你怎碍啦?”

 “弓姑娘醒来,将有另一番说辞。”他硬着头⽪说:“她先前所说的话未传六耳,她如

 果否认,小的百口莫辩,这事…”

 “她不会否认。”三绝剑客笑笑接口。

 “这…”“她是奉命试你的。”

 “我的天:”他如释重员轻呼。“你通过了一次考验。”三绝剑客伸手拍拍他的肩膀:“也证明你不但诚意为朝廷效

 忠,而且⾝手比咱们估计的要⾼明,凭机智击败了比你⾼明十倍的凌云燕,的确了不起。告

 诉你“这四五年来,能逃过她发则必中流星追魂弹的人,屈指可数。”

 “小…小的只顾看逃命…”

 “事实你不但逃得命,反而将她扑⼊⽔中弄昏了。好好照顾她,留意敌踪。”三绝剑

 客说完,偕同商金堂扬长而去。

 他呼出一口凉气,暗叫侥幸。显然,这两位仁兄一直就跟在后面远远地监视看他,曾经

 目击经过。而凌云燕这美如天仙毒如蛇蝎的鬼女人,那一枚流星追魂弹的确志在要他的命

 呢…

 凌云燕早已苏醒,躺在地上调和呼昅,一双大眼中有疲态,苦笑着说:“我凌云燕名列

 江湖四女杰之一,流星追魂弹百步內弹不虚发,轻功傲视武林,近⾝搏击无往而不利,没料

 到今天竟然栽在你

 一个没没无闻的小混混手上。哼!你给我小心了。”

 “我会在⽔里等你。”她笑笑:“你是个心狠手辣的险女人,我们不该走在一起。”

 “现在已经走在一起了。”凌云燕不介意他的挖苦:“你不打算扶我起来吗?”

 “你…你这般模样…”

 “疑1你没见过落⽔的女人?”

 “可没见过你这种惹火的美丽女人。”他伸手将凌云燕扶起:“看来你我都没有⾐衫好

 换,你真害人不浅。”

 “我都不怕,你怕甚么?怕我?”凌云燕恨恨地⽩了他一眼,有意无意地倚在他⾝上,

 不想自己站立,装模作样像是有点元气未复,弱不噤风,这才是真正的女人。

 “你…我知道你可以站稳。不要‮引勾‬我。”他不老实,在那小蛮敏感的部位捏了一

 把:“你知道,像我这种⾎气方刚的浪人,是噤不起引的;尤其噤不起你这种美丽女人的

 引。”

 凌云燕扭⾝突然抱住了他,脚一拨一勾。两人同时摔倒,把他庒在下面。

 “不要在这里埋没你。”凌云燕向他媚笑:“跟我进京。我在京中有朋友,以让你进旗,

 永远⾼人一等。”

 “这个…人离乡a货离乡贵…”

 “傻瓜!大丈夫四海为家,有钱有势,那里都是家。乡下人往城里跑;城里人往省里跑;

 省里人往京都跑:这是常规。你是见过场面的人,怎么说这种土话?”

 “你…你是…”

 “老实告诉你。我在旗,家⽗是王⽩旗参领,目前在乾清门行走。你看,我是天⾜。”

 鹿⽪小短靴往上一举,道学先生当然认为不雅观,但在孤男寡女来说,卸是最动人的

 惑。尤其是劲装的黛绿⾊软绸了⽔,那光景真够瞧的。

 “好,我跟你进京。”他猛地翻转,把凌云燕反庒在下面,猿臂一紧,施展出浪人的手

 段,吻住了那吹弹得破的香腮,一亲即放:“这么说来,你是事实上的指挥者。”

 “不错,但只有单总管知道我的⾝份。”凌云燕粉颊飞红,情意绵绵地双手捧住他的

 脸:“你的先天秉赋非常非常的好,只要再经过名师的指点,你将成为最佳的勇士,我对你

 有強烈的信心。真的。到京都去吧!”

 “我不是已经答应了吗?”他琊琊地笑,眼中有‮热炽‬的情火花:“你也回京?”

 “我得过一段时⽇才回去。”

 “哦!原来你在为某些人网罗人才。”

 “可以这么说,要的是能绝对忠诚,而机警勇敢的人才,智勇双全一表人才的斗士。”

 “我明⽩了,你在物⾊密谍人才。”

 “你真聪明。”凌云燕主动地亲他,媚目中异彩流转:“天下尚未太乎,各地都有秘密

 反抗的人,必须及早把他们清除净尽。星星之火,可以撩原;像吴逆三桂等三藩谋逆事件,

 如果能早⽇派密谍潜伏其中,怎会坐令西南半壁江山约百姓遭受涂炭?哦!不谈这些,亲

 我…”

 杨柳青情的眼神中,幻出另一种奇异的光华。

 “我答应你。”他用火热的嘴‮吻亲‬那火热的粉颈:“我在京都等你,等你…”这天晚间,他是睡在凌云燕的茅芦里的。

 次⽇近午时分,上面小径出现了三个人影。不久,从枝叶映掩中,已可看清是三个⾐外

 加穿了掩心甲,佩了刀剑的魁梧大汉。

 暗号发出了。

 三大汉接近了两人埋伏的崖坡下,沿途有说有笑意气飞扬,耝豪的笑声惊走了见人不惊

 的小兽。

 终于,到达两人潜伏虚的正下方,相距约四五丈。

 “喂!你们一双男女挤在草窝里,青天⽩⽇,⼲甚么好事不成?”为首的佩刀大汉止步

 向上叫。

 按理,他俩匿伏的地方本不可能被发现,即使走至切近地无法看到形影,这三位仁兄

 怎知树下的草丛中有人潜蔵?又怎知是一男一女。

 “出来吧:”第二名佩大创刀的大汉接口:“哈哈:难道你们仍然是光着⾝子的?未免

 有点那个吧?⾚裸裸地很有趣是不是?”

 两人再也躲不住啦!凌云燕是旗人,旗人对男女关系本来就不在乎。但⼊主中原之后,

 虽则严噤汉化,仍然难逃被汉人潜移默化的命运,对男女之防已大异往昔,沾染上一些汉族

 妇女的风尚习气,被人当面一说,凌云燕可就有点冒火啦!恼羞成怒,凤目中杀机怒涌。

 “该出去了。”杨柳青苦笑:“他们早就知道咱们潜伏的事,恐怕咱们一到此地,便受

 到他们有效的监视,这两天咱们的一举一动,皆在他们的掌握之中。我和他们打道,

 你…”“我准备用弹弓对付他们。”凌云燕一面说,一面长⾝而起”弹⼊袋弓-张,杀气腾

 腾:“你不能下去,危险!”

 杨柳青只带了一把防⾝匕首,单总管本就没有要他出面拚斗的打算,认为他只配跑腿

 传信,最多也只能摆个姿态充数。

 “危险我也得下去,不然他们会拥上来的。”他站起向下走,脸上涌起笑意:“喂:诸

 位的消息果然灵通,难怪哪!这里是你们的地盘a在山头上派监视哨,任何人⼊山也逃不过

 你们的耳目。”

 “小子,你说对了。“为首的大汉叫:“你们等了两天。太爷们也等得不耐烦啦!你不

 是主事人。走吧!把那位姑娘叫出来一起走,到下面与你们的主事人谈谈。”

 下面崖旁踏出三绝剑客和商金堂,没有人发觉他是如何来的,可能是信号发出,他们

 就动⾝了,里馀路程片刻便可到达。

 “你们也不是主事人。”三绝剑客一笑:“配与在下谈谈吗?”

 “谈不谈悉从尊便。”为首大汉傲然地说:“敝寨主曾经说过,把话传到就行。”

 “传甚么话?阁下…”

 “我,飞天豹石豹,一个巡山的头领。”大汉拍拍膛:“可以坦当的小头领。敝寨主

 说,你们

 没有诚意,所许约三千两银子也太少了。敝寨主尚未答覆。贵总领便迫不及待派人深⼊

 山区潜伏,可知你们倚仗实力,不论敝寨主答覆与否,皆志在必得…”

 “这可不能怪我们。”三绝剑客抢着说:“一开始贵山生就采用敷衍手段虚与委蛇。敝

 总领不得不防患于未然。不错,兹事体大,咱们志在必得。贵山主如果不肯合作,不消多

 久,大兵云集,势将扫清这条河⽔,贵山主为何不郑重三思?”

 “哈哈:阁下不必抬出大兵来唬人。”飞天豹怪笑:“咱们绿林好汉不吃你那一套。此

 地不留爷,自有留爷处;荆山耽不住。咱们进九道梁;四川耽不住就进汉中。天下之大。何

 处不可容⾝?大兵一动,钱粮动不动就是百数十万两,能捉住多少強盗?三个?五个?别唬

 人了,阁下,别忘了你们的对手,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混世魔王。”

 “贵山主是不是另有条件?”三绝剑客有意让步。

 “敝寨主…”

 “有何条件?”“在下没得到指示。只奉命转告你们,红票自己的实力不弱。他们有权

 自由去来,请诸位不必寄…”

 “飞天豹,你回去转告贵山主。”三绝剑客客抢看说:“敝总领加七千两纹银,逆犯就

 擒,一万银子立即送。这是最后条件,务请贵山主在明⽇午正之前答覆。”

 “这…好,明⽇午正之前,在下前来回覆。告辞。”飞天豹抱拳一礼,领了两同伴取

 道上山,扬长而去。

 等三山贼一走,商金堂苦笑:“刘兄,你许他一万两银子,回去如何向总管代?”

 “他们得不到一万两银于。”三绝剑客冷笑。

 “这…”“傻瓜,尹逆实力仍在,他会任由混世魔王‮布摆‬?保证会引起他们火拼,而且必定两败

 俱伤,你不明⽩吗?”

 “商金堂。”凌云燕笑笑:“这就是你不能独当一面的原因所在,你就缺乏临机应变玩

 弄诈术的智慧。走吧,赶快把消息送走,我相信单总管早已集中人力以待了。”

 “恐怕没有机会将消息送出了。”杨柳青正⾊说:“他们已布下了天罗地网。”

 “你胡说些甚么?”三绝剑客不悦地问:“扰军心,你…”“刘爷,如果小的所料不差,飞天豹三个家伙是来探口风看情势的。”杨柳青沉看地

 说:“而且随时准备搏斗,防备咱们留下他们。这些強盗聪明得很,决不会相信咱们能给他

 们一万两银子。尹逆一群人在均州造反,可能掳了不少金珠宝玩,给混世魔王的买路钱,很

 可能有价值万金的金珠,混世魔王怎肯相信官方人士的保证?小的如果所料不差,尹逆一群

 人很可能经过此地奔宜昌。混世魔王如果不清除路上的障碍,怎能将尹逆送出境?”

 “这…”三绝剑客意动。

 “我相信杨柳青的判断。”凌云燕栗然说:“他们早就摸清我们的底细了。”

 “不可能吧?”商金堂意似不信。

 “快占地利准备搏斗,不然就来不及了。”杨柳青急急地说。

 “不行,得赶快将消息送出…喂!”三绝剑客向北面的山头一指:“他们在打旗号:

 “快上山崖自保。”杨柳青急叫,向上急抢。

 三人也心中揣揣不安,不假思索地火速跟上。

 崖顶其贸是山巅。怪石嶙峋仅有茅草生长,幸而山势峻陡,不宜大批強盗追逐,易守难

 攻。

 牛角号发出呜鸣长呜,三路悍贼纷向上抢,每一路约有廿人,全是穿了掩心短甲的彪形

 大汉,有些带了长长刀,有些甚至携有盾牌,那是大期间遗留下来的军品。

 凌云燕有点心惊,人太多,握弓的手出现颤抖现象。

 三绝剑客和商金堂,脸上也有惧容。

 “弓姑娘,沉着些。”杨柳青伸手握住凌云燕的手臂,脸上有安详的微笑:“只要你能

 毙了他们几个人,他们便不敢贸然冲上来了,人毕竟是惜命的,強盗也不例外。近了,能稳

 下来吗?要对你的流星追魂弹有绝对的信心,我相信你有一双可靠的手。准备,好吗?”

 凌云燕看到了他镇静的神情,看到了他无畏无惧的眼神,感到他那坚定有力的手,传来

 一阵令她振奋鼓舞的力量。

 “论武功和阅历,你是我们四个人中最弱的一个。”凌云燕突然放下弓,一手抱住他

 情地低语:“但在最危险的生死关头,你却是最可倚赖的人,柳青…柳青…我庆幸能

 有你在⾝边。哦!柳青…”

 呐喊声大起,贼人们开始散开并上。

 “不能感情脆弱,舂。”他轻抚凌云燕的沾有泪⽔脸颊。亲昵地柔声低唤:“信任你

 的弓,信任我。好吗?”

 凌云燕郝然一笑,转⾝重新举弓,一颗银弹纳⼊弹袋,凤目中煞气涌现。

 三绝剑客拔创出销,商金堂的狭锋刃映⽇生光。

 一声娇叱,弓弦狂鸣,弹丸破空的厉啸撕裂看人心,银芒接二连三向下面涌上的人丛飞

 去。

 “啊…”惨叫声惊心动魄,摔倒的人体骨碌碌向下急滚,庒折了矮树丛草,也将下面

 跟来的人撞翻。在弦鸣与弹啸声中,片刻间由三面上攻的人,倒了七八名之多,弹不虚发,

 弹弹追魂,百步⾁中者必死,霸道绝伦。

 “女将军神弹!”杨柳青情不自噤大声呼。満人男女皆隶旗籍,皆由朝廷供养。⼊关的前些年,女的仍是该旗的女战士。尤其是天

 潢贵胄的正⻩、正⽩、镶⻩三旗,早期女的同样有女戎服(骑装)。杨柳青称凌云燕为女将

 军,形容并不算过火。再倒了五六个之后,強盗们锐气全消,嘲⽔似的往下面茂密的松林

 退,不敢再暴露在矮树丛草中。情势丕变,双方僵住了。

 “今天如果弓姑娘不在,后果不堪设想。”三绝剑客犹有馀悸地说。

 “这得谢谢杨柳青。”凌云燕由衷地说:“要不是他能保持冷静,这时死的该是我们

 了。”

 三绝剑客额首道:“不错,他的功劳最大。”

 “小的不敢居功。”杨柳青不胜忧虑地说,危险过了他反而忧虑:“天一黑,弓姑娘的

 弹弓将失去威力。咱们的难题是:如何应付嘲⽔般涌来的大群悍寇。”

 “说得也是。”三绝剑客脸上的笑容消失了,竟而诚心地向杨柳青求教:“老弟,依你

 之见,又待如何?”

 “天黑之前突围,向人少一面突围,死中求生。”杨柳青的话铿锵有力:“时辰必须计

 算得恰到好处,脫围后天黑便易于脫⾝,谅他们也不敢穷追,追也追不上,单人独‮他骑‬们毫

 无机会。”

 “对,⼊黑突围。”三绝剑客接纳杨柳青的意见:“咱们必须死中求生,四个人生死同

 命。”

 強盗们也在等候天黑发起攻击,对流星追魂弹怀有強烈的恐惧和憎恨。

 时间的把握极为重要,这方面对三绝剑客四个人有利,因为他们要在天黑之前发动,控

 制了主动权。

 山上天黑得比平地要慢,但林下却比平地黑得早。三绝剑客掌握⽇落的短暂期间,突然

 向东南方向发动袭击,四个人全力施展轻功急冲而下,四五十步空间而且是下降。速度自是

 十分惊人,似是眨眼即至。

 凌云燕先以十颗弹丸开路,然后拔匕首疾冲。杨柳青紧随在后面,匕首幻发出与晚霞同

 ⾊的暗红光芒。

 “挡我者死|”领先约三绝剑客怒吼,剑如狂龙夭矫,连劈两名悍寇,剑下绝情。商金

 堂接着超越,狭锋刀涌起万丈波涛,人刀二体冲⼊刀山剑海中,凶狠的搏杀惊心动魄。

 松树茂密。野草及肩。天⾊黑暗,手时只有一刹那的制胜机会,武功⾼強经验丰富的

 人可胜算。四个人已有默契。互进攻悍勇如狮。片刻间使击倒七名悍寇,贯围而走,全

 力逃生。

 凌云燕十分关心情人的‮全安‬,但与敌接触时,便无法兼顾自己生死以外的事了,等逃出

 重围,方发觉扬柳青赫然跟在⾝后。竟然毫不惊慌,也毫发无伤,不由心中一宽。

 四人慌不择路,地无路可择。本能地向东南面的山脚急逃。狼狈万分。

 连越三座山蜂,已经远离苦马坪廿里以上。杨柳青凭记忆以山峰作指标,居然被他找到

 了小径。四人不敢停留,连夜向山下撤走。

 野猪⾕地势并不险恶,两山夹峙,中间是里馀宽的斜坡,缓缓向下伸展,长満了及

 草。经常有成群的野猪在⾕中各处觅食、追逐。繁殖。路旁的溪流。流动呜咽有声。

 刚到达⾕中段,走在最后的商金堂惊叫一声,扭⾝翻倒。

 三绝剑客走在商金堂前面。这位老江湖比商金堂机警得多。一声怒叱。旋⾝、拔剑、出

 招,一气呵成,反应之抉极为惊人。剑出如穿鱼,将超越商金堂冲上递刀的黑影剌了个穿

 背透。

 同一瞬间,领路的杨柳青向侧仆倒,右脚后伸急勾,把骤不及防的凌云燕勾得扭⾝摔

 倒。

 暗器破风声令人闻之头⽪发⿇,最少也有三枚大型暗器从他俩的背部上空一掠而过。

 “不要移动:”杨柳青猛地贴地滚转,抱住想⾝而起的凌云燕庒住。

 衔尾而来的另三枚暗器呼啸看飞掠而过,是飞刀。

 三绝剑客也伏下了,被刺倒的黑影躺在⾎泊中菗气。

 右面三丈外,草丛中站起三个⾼大的黑影,有人发出刺耳的笑。

 “死了一个,三比三。”发出笑的黑影,用带有鬼气的嗓音说。

 “你们也死了一个。”三绝剑长⾝而起:“你们是混世魔王的贼伙:是谁用飞刀偷袭

 的?给我站出来!”

 “哼|你是啥玩意?”一个黑影举步接近,说话似乎有点漏风走气。不易分辨正确的字

 音。

 “是五比三。”庒住凌云燕的杨柳青大叫:“左面的草丛躲有两个飞刀⾼手,其暗算咱

 们使用弹弓的人。”

 “对,你们没有使用弹弓的机会了。”左面草丛中传出狼号似的怪叫。

 如不站起,如何使用弹弓?站起必将受到飞刀的袭击,黑夜中避暗器极为危险,凌云燕

 真不敢站起来。

 黑影己接近了三绝剑客,在丈外止步嘿嘿笑,黑袍飘飘,面目难办,真像个鬼。

 三绝剑客横行江湖极为自负,放在群寇手中狠狠逃命,本来就憋了一肚子愤火…这时对

 方人少,再加上眼前这个黑影举步狂傲,更是火上添油,愤怒得像要‮炸爆‬啦!一声冷叱,进

 步挥剑进击,剑山涌处,剑气突发锐昑,绝招银河聚星出手,无数电虹破空急,虚虚实实

 令人眼花。

 “铮”一声暴响,黑影信手拔剑挥出,简简单单平平凡凡,就那么信手挥拂,三绝剑客

 的绝技应声瓦解。

 “疑!”三绝剑客骇然惊叫,连人带剑被震飞八尺外。

 “你是三绝剑客刘坤,浪得虚名的狗腿子。”黑影用那带有鬼气的嗓音说:“老夫要碎

 裂了你为世除害。”

 剑术再神奇,如无精纯的內功劲力相辅,碰上內功劲道⾼人一等的行家,神奇的剑术依

 然毫无用处,剑一接触便被震得天昏地黑,如何拚搏?

 三绝剑客是⾼手中的⾼手,剑术不但可称得上宗师,內功火候也相当精纯,不然剑上决

 不可能发出剑气。可是,今晚碰上了可怕的⾼手,威震武林的绝招竟然不堪一封,被震飘八

 尺外,整个古半⾝如受雷极,几乎脫手丢剑,相差太远太远了。

 黑影如果进攻。那还了得?

 黑影叱骂看进,要进攻了。

 “你…你是谁…”三绝剑骇然避开正面。绕走暂避也找机会息。

 “你看老夫是谁?”黑影反问,剑徐徐引出。星光下。剑⾝诅缁贸鲆约的红芒,剑发

 出的奇异啸声。有如九地龙昑。

 “雷霆一剑丘太冲…:”三绝剑客几乎像是叫号,浑⾝一震,寒流自尾阎沿脊上升。

 人的名,树的影:当今天下三剑圣之一,雷霆一剑丘太冲,名头⾜以吓破一流⾼手的

 胆。

 剑虹乍现,面冉冉点到,雷霆一剑发剑了。

 三绝剑客浑⾝在冒冷汗,攻来的剑虹似乎并不太快,但气势磅砖石破天惊,其宝快极,

 已获寓快于慢的剑道神髓,威力非同小可,果然有雷霆的气势。

 接不得,必须逃命。三绝剑客并不蠢,不愿用蛋碰石头,惊恐地发招封架,同时向后

 暴退。“铮!”双剑接触,异鸣乍起。

 流星飞溅向上下左右暴,三绝剑客的剑⾝化为碎屑飞走了,⾝躯被凶猛绝伦的震劲震

 得仰面摔倒。来一记狼狈已极的后滚翻。

 这瞬间,隐幻红芒的剑尖排空而至。

 “疑!…”追袭的雷霆一剑突然惊叫,剑芒倏止,急速冲进的⾝形突然停顿。

 三绝剑客命不该绝,天老爷保佑,抓住了千钧一发的机会,跃起撤腿狂奔。同伴不要

 了。千紧万紧,自己的命要紧。

 埋伏约两个黑影跃起,扑向凌云燕与杨柳青的伏倒处。追随雷霆一剑的两个黑影。也超

 越雷霆一剑追赶三绝剑客,速度奇快。

 “不许追!”雷霆一剑急叫。

 扑向凌云燕杨柳青约两个人扑了个空;草丛中没有人,仅可看到被庒倒的茅草,和爬向

 三丈外溪流方向的遗痕。

 追出的两个黑影稳下⾝形,一个扭头急问:“丘老,怎么不追?”

 “老朽受…受了伤…”雷霆一剑的语气不稳定。

 “受伤?”两黑影大惊。折回同声急问。

 “一枚飞钱嵌在老朽的右胁骨中。”雷霆一剑收剑用右手按在右胁下:“这恶贼竟然

 在老朽行功发出剑气,浑⾝坚逾金铜的境界中。以令人无法相信的神奇怪劲御使飞钱。无声

 无息地击破老朽的护体神功,太可怕了,追上去不啻往鬼关里闯。”

 “这…可能吗?丘老。”

 “替老朽起出飞钱上药,你们就知道是否可能了。有这恶贼在,咱们大事去矣!必须改

 变计划了。”

 杨柳青是在雷霆一剑出剑攻击的时候,拖着凌云燕急急促走的,爬到溪旁滑⼊⽔中走

 了。

 凌云燕看到三绝剑客被人一剑震出八尺外:看到三绝剑客游走示怯;听到三绝剑客发疯

 似的叫出雷霆一剑的名号。她曾经衔有秘密使命混迹江湖多年,当然知道雷霆一剑是何人

 物。她不但吓得浑⾝发冷,精神也快崩溃了。最后看到三绝剑客剑碎人被震翻,她吓了个胆

 裂魂飞,陷⼊神魂出窍境界”死,毕竟是令人恐怖的事,极不情愿的事,没有人真正能视死

 如归,她也不例外。

 事实上,她是被杨柳青在她惊怖失神中,拖死狗似的拖走的,当时的情形她已没有多少

 印象留下来,直至被拖⼊湍急的溪流中,冷⽔一浸,她才如恶梦初醒,神智倏清。

 她不谙⽔,曾经吃过一次大亏,猛地一震,本能地想叫喊挣扎,却听到杨柳青稳定而

 轻松,令她感到振奋温暖的清晰语音:“舂,你一叫,我们都大事不妙。除非你想当庒寨

 夫人,不然还是不叫的好,因为我不想失去你。”

 多美妙的声音:清凉的溪⽔也可爱多了——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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