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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五章
 银啻苍是第一个苏醒的,银灰⾊纱袍因被⽔濡悉数黏贴在他的⾝上,这种感觉,他是很不喜的。

 但,再不喜,却证明,经过不久前的那场天劫,他还活着。

 他们三人,还活着!

 被龙摆尾抛下时,若没有沙漠中那难得的一泓湖泊,恐怕,他们摔下去,即便,有武功相护,也定难周全。

 他犹记得,当他在旋风的口子里,看到下方的湖泊时,他立刻对上轩辕聿的目光。

 这是第二次,他和轩辕聿的眼神对视,在这之前,他们也曾有过一次对视。

 彼时,是被龙摆尾卷起的那块巨石在漩涡里朝他们撞来前的对视,那次对视的结果,是他扣住轩辕聿的手臂稍用力,往一侧避开。这样,被他们保护在当中的夕颜定能安然无恙,可,巨石的边沿,却还是擦到了轩辕聿急转⾝时,未及躲过的侧

 或许,不能用‘擦’,在龙摆尾漩涡的‮央中‬,哪怕只轻微一点的‘蹭’过,都是‮烈猛‬的‮击撞‬。

 但,他从轩辕聿的脸上,看不到任何痛楚的神⾊。

 他扣住轩辕聿的手臂,仍能觉到,轩辕聿将夕颜拥得很紧,紧到,不容任何的空隙。一个受了重伤的人,应该不会还有这样的力气。

 这,让他稍稍心安了一下。

 他不在意轩辕聿的生死,他只知道,要想从这龙摆尾漩涡‮央中‬尽量‮全安‬的脫⾝,则必是要合他们二人之力方可。

 这就是他和轩辕聿的第一次对视,离这次对视不过隔了一会,再次对视的意味,恰是攸关生死的探寻。

 源于,现在已被龙摆尾卷到很⾼的⾼度,此时必须选择挣脫漩涡。否则,再被卷到更⾼处,将愈加危险。

 以他和轩辕聿二人之力,从这⾼度坠落,应该不是很难,但这坠落,却还带着一定的旋风抛力,是以,必须有一点的缓冲,方能确保夕颜的无恙。

 因为,她不仅不懂武功,甚至还有了⾝孕。

 一旦小产大出⾎,在这沙漠里,定是致命的。

 所以,现在,下面的湖泊,无疑是最好的缓冲点。

 但,倘若,下面并不是湖泊,只是沙漠里惯有的海市蜃楼,那么,就是⽟石俱焚。

 然,沙漠里的湖泊很少,错过了,或许,就在等不到下一处。

 而在龙摆尾漩涡的‮央中‬,下一刻,面临的是什么,亦是他们无法估计的。

 除了坠落,其实没有更好的选择。

 轩辕聿对他轻轻颔首,他的手扣紧轩辕聿的,俩人同时运气,冲破了最外层的气流,刹那间,天很蓝,湖很蓝,骤然落⽔的清凉感,伴随着接踵而至的眩晕冲击。

 夕颜在这过程中,没有发出任何一声的惊呼,仅在⼊⽔的刹那,低唤了一声。

 她,不仅不识⽔,该对⽔还有着莫名的恐惧。

 他看到,落⽔的刹那,⽔里,迅速洇出一丝的⾎线,他望向怀里的夕颜,她的雪⾊纱袖上,有些许的⾎红渗出时,他心里是紧张的。

 他甫要带她游上去,却看到轩辕聿在⽔下墨黑的眼眸冷冷地扫向他,随后,轩辕聿拂开他的手,径直揽住夕颜往岸边游去。

 他没有去争,仅随着他们,一并游至岸边。

 在触到岸的刹那,他觉得浑⾝陡然松懈,随后,便是陷⼊昏中。

 现在,他是第一个醒的,天还没有变黑,烈⽇当空。说明,他昏的,或许只是一小会。

 稍坐起⾝子,除了手臂有些无力外,⾝上,没有其他的伤处。

 而他的⾝旁,躺着轩辕聿,还有,轩辕聿始终拥紧不放的夕颜。

 他们的衫袍都已被⽔濡,正因此,轩辕聿将夕颜几乎整个圈在他的怀里,这样,她因嘲而显得贴紧在⾝上的曲线玲珑,不至于被他看个完全。

 哪怕在昏里,这个男人的占有,还真是強啊!

 他莫奈何地一笑,起⾝,走进轩辕聿和夕颜。

 彼时在⽔里的⾎,若他没有看错,他担心是夕颜受了伤。

 甫走进夕颜,却看到,夕颜埋在轩辕聿前的脸微微抬起,这一抬,她的目光落在他的⾝上,然后,他从她的目光里,清晰地看到一闪而过的警惕。

 哪怕只是一闪而过,他没有忽略。

 她担心,他会趁这个时候对轩辕聿下手吗?

 “他没死吧?”问出这句话,带着他素来桀骜的语气。

 他看到她好看的眉尖颦了一下,却并没有理他,仅是测回脸去,望向轩辕聿。

 这一侧,她显然看到她的⾐袖上染上的淡淡⾎⾊,接着,她看到,更多的⾎从轩辕聿的⾝侧缓缓涌了出来。

 “看来,伤的不轻。”

 银啻苍蹲到她的⾝旁,冰灰的眸子里,与其说凝着轩辕聿,不如说,是端详夕颜是否真的无碍。

 夕颜颦紧眉,转望向他:

 “有药吗?”

 “怎么?你想救他?”银啻苍的边勾起一道完美的弧度“现在,是一个很好的机会。他死后,巽国一定大,你的二十万族兵,或许,真的能派上用场。”

 “药。”她不理他的提议,只重说了这一个字。

 “哦?”银啻苍的边浮起玩味的笑意“你还真是狠毒,一定要他活着痛苦,不肯给他一个解脫。”

 “我不想陪着他一起送命。现在,我们被那阵飓风吹到哪都不知道,那些随队的人,恐怕也是凶多吉少,但,抵达疆宁的那列先行队,倘发现最后那队到了,他们的帝王亲队却没有到,一定会返回寻找。而假若他死在这里,巽国不会善罢甘休的,他们只会认为,是你我害了他,因为,被飓风卷起前,如果那队士兵有幸存者,不难发现,我们是在一起的。”

 她的语音里听不出一丝的感情⾊彩,可他知道,她的心里,未必真是这么想的。

 “这个理由听上去似乎不错。”他依旧笑着,却俨然是満不在乎的神⾊“但他活着,你就一定要随他回巽宮,那里,还有值得你留恋的地方吗?”

 夕颜颦了一下眉心,复望向轩辕聿:

 “我只知道,二十万族兵,不⾜以撼动巽国的江山。”

 “药,我没有,不过,我可以替他包扎一下,如果他命大,应该能坚持到他的属下找来。”

 银啻苍扶起轩辕聿,他的手一摸,果然,伤口是在腹处的位置,这伤若搁在底子稍差一点的人⾝上,怕早毙命了。

 她看着他,突然想起,包扎的话,需要布条啊,她瞧了一眼自己的⾝上,没有犹豫就像撕下裙边,却听到耳边传来他的笑声,这笑声里,竟带着些许的不怀好意:

 “你知道,我没有什么定力。哪怕,你确实狠毒,又有了⾝孕,可,在这荒漠地带,我不介意将就一下。”

 夕颜明知他话里的本意,还是被到手下的动作一滞,一滞间,银啻苍已将轩辕聿的袍子撕下一条,手势稔的替他正骨包扎。

 夕颜瞧了一眼⾝上的纱裙,是有些⾐不蔽体,她拢着,走到不远处的湖边,捧着那湖⽔,细细擦了一下脸,复饮了少许的湖⽔。

 蹲在湖边,她这才觉到自己⾝上的状况,除了头有些晕眩外,她的一切,都很好,似乎连下⾝的⾎,都停了。

 那么大的飓风,倘若不是他和他,她怎么会安好呢?

 不过,即便因着他和他,她方这么安好,于她,也不能怎样。

 不能因为这一时的动容,而忘记一些其他。

 或许,不过是源于,男人间的一种较量。

 思绪甫定,她把自己清理⼲净,其实,脸并非很脏,口也并非很渴。

 只是,她不想看到他的伤处。

 不想。

 甫回⾝,轩辕聿的际早被银啻苍包扎完毕,他躺在那里,若不细看,几乎,她就要以为他没有了呼昅。

 她急急走到他⾝旁,手不自噤的触到他心脏的位置,那里,还是跳动的。

 纵然轻微,能跳动就好。

 银啻苍睨了她一眼,起⾝,往不远处走去。

 因着湖泊的灌养,这里,是沙漠中罕见的一片绿洲,不远处,有隐约的山脉环绕,山上该是有着千年的积雪,雪融,才成就这沙漠里的湖泊。

 有⽔,在沙漠,就代表了生的希望。

 现在,接下来要做的,应该是让巽国的士兵,知道他们在此吧。

 至于,同行的那队士兵,恐怕个个都被这飓风刮得四零八落了。

 银啻苍慢慢向前走去,其实,何尝不是,他不愿意瞧着她那样呢?

 夕颜细细凝望着轩辕聿,他的脸⾊虽仍是苍⽩,应该还撑得过去吧。

 好了,既然他死不了,她⼲嘛还望着他呢?

 她不希望他死,只是,不想巽国因他的死,迁怒苗⽔族罢了。

 她别过脸去,起⾝,从四周,捡了一些灌木,堆放在湖边,起火生烟,在沙漠里用来引人注意,是一个不错的主意。

 只是,她该怎么生火呢?

 没有火折子,附近又没有燃着火的东西。

 她皱了下眉,皱眉间,看到银啻苍抱着一捆草叶从旁边走来,他径直走向她,将那些草叶往她⾝上一摔:

 “换上这个,我来生火。”

 “这是什么啊?”她被那草叶熏得有些难耐。

 “我说过,别考验我的定力。”

 银啻苍不再理她,捡了两个尖尖的小石子,只一擦,一点点小小的火星子就落到那些灌木上。他又解下间的一个⽔囊,倒了些许看上去想⽔的东西在上面,那火便熊熊地燃烧起来。

 他看了一眼火势,回头看向还杵在原地不动的她:

 “还不去换?我再去捡点灌木来,倘若我回来,你还穿成这样,别怪我没定力。”

 夕颜没有理他的话,眸华移向火堆一侧依旧昏着的轩辕聿,她的眉心连自己都为察觉地皱得更紧,这样的皱眉,落在睨向她的银啻苍眸底。

 她,还是在意那个男子的。

 他睨着她,直到她皱着眉,抱着那堆草叶,走向一侧的岩石后。他方起⾝,扫视了一下周围,确定,没有任何异常后,缓缓步向灌木丛密布的地方。

 在天黑之前,必须要生起⾜够多的火堆,才能在沙漠的绿洲地带,更为‮全安‬。

 因为是绿洲,所以这里的⽔源,无论食草,还是食⾁动物,都会循迹而来。

 这,无疑是最危险的。

 夕颜在岩石后将那堆草叶展开,才发现,原来,是用附近的枝蔓编制成的草⾐,编制的手法很是精巧,真难想象是出自一个男人之手,除了这些,他还另外找了一极细长的枝蔓放在其中,显是给她充做带。

 有这件草⾐,她完全可以借着火堆,把⾐服烘⼲后,再做打算。

 她褪下的裙衫,换上草⾐,由于生怕露光,她换的速度不算快,好不容易换完,旦见,草⾐的长度及膝,只露出她纤细的脚踝,肩膀处,垂下几许的绿⾊的枝叶,正好可以遮住她的手臂。

 她照不见完整的样子,稍侧⾝看了下,确定不会有所暴露的地方,方捧着衫裙走出岩石。

 这一走出,映⼊眼帘的,却是银啻苍裸着上⾝,仅着中坐在火堆旁,熊熊的火光照在他的⾝上,冶出男子精壮的⾝体。

 她的记忆里,仅看过轩辕聿毒发时半裸的⾝子,蓦地忆起轩辕聿的毒发场景,她的心,好像,发出轻微的‘咯噔’一声。

 但这声‘咯噔’,随着银啻苍睨向她的目光,让她的脸迅速湮起‮晕红‬,她的步子,不自噤的往后退了一步,恰踢到了一堆刚燃起不久的火。

 她被火苗灼到,忙跳了一下脚,幸好,火势不算大,很快就熄了。

 “还不过来!”他瞧着她有些无措的样子,喝道。

 她这才注意到,不知是她换草⾐太磨蹭,还是他的动作太迅速,四周,已被他用火堆围了一个不算小的圈子,当中,还另拢了一堆篝火,架着一个简易的架子,他银灰⾊的袍子正支在上面烘⼲。

 “烘⼲自己的⾐服!”他用手摸了一下他银灰⾊的袍子,因着他不停反复旋转着烘⼲,总算还算⼲燥。

 她走进他,他的边勾起一道弧度,伸手执过那件银灰⾊的袍子扔给她。

 “我有草⾐了。”

 “你不是不想他死,那最好把他⾝上的的⾐物换下来,否则,不死于伤口,也一定死于伤寒。”

 他说出口的话,虽听着不善,可她知道,他的心,实是不坏的。

 不管,他是银啻苍,抑或是风长老,除了表面看上去琊琊的样子,其实,他真的,又做过几件伤天害理的事呢?

 反是她,一步步的谋算,最后——

 “还不快去!”

 银啻苍的话语打断她的思绪,她旋即抱着他的袍子,走向轩辕聿。

 蹲下⾝子,手才‮开解‬轩辕聿的⾐襟,却发现,他的⾝子,烫的有些不同寻常。

 轩辕聿!

 她的心,骤然随着指尖的灼烫感被束紧,她扶起他,失去知觉的他,有些沉,不过,她还是扶起了他。

 不再避嫌,她迅速把他的⾐物褪了下来,随后,将银啻苍的袍子勉強替他穿上,这一穿,她的目光还是落在他际的伤口处。

 鼻端再也控制不住地泛起一阵酸意,她能觉到,扶住他的手,抑制不住的瑟瑟发抖。

 不是因为他庒在她手上,沉沉的重量,仅是源于,那处伤口。

 此时,突然四周响起一直‘嘎拉嘎拉’的声音,仿似溪⽔发出来的流⽔声,可,这湖泊,因着飓风早过,平静地没有一丝的波动。

 她的目光,循着声响,落到轩辕聿的⾝后,那里,有一条⻩绿⾊的物体在移动,流⽔般的响动就是它发出的。

 这一刻,它正昂起三角的脑袋,露出尖尖的锐牙,朝离它最近的轩辕聿咬来。

 她认识这种动物,也是她初进宮就被咬伤过的动物——蛇!

 这条蛇,有着更为斑斓的菱形黑褐斑,发出更为怪异的响声,它爬过的地方,留下浅浅的痕迹。这些痕迹昭示着,这条蛇正是从刚刚因她后退,踢开的那处火堆空隙处爬进。

 她听到银啻苍的声音在耳边响起,可她只下意识的抱着轩辕聿的⾝子疾快的一避,尖锐的牙齿已噬破她的肌肤,带着,旋即涌上噬心的⿇木。

 三年前,她并没有觉到这种噬心的⿇木,有的,不过是酸⿇。

 难道,现在这条才是毒蛇吗?

 她看到,银光闪过时,失去了所有的知觉。

 银啻苍怒挥刀,将那蛇斩做两段,却仍是没有阻止它窜起的蛇⾝,咬向夕颜的毒牙。

 他只来得及迅速封了夕颜的⽳道,用力将她犹扶住的轩辕聿推到一旁。

 因着她抱轩辕聿躲闪时,⾝子微侧,被蛇咬到的位置,是靠近左下一点的位置。

 那蛇头犹死死咬在那处,在蔓叶的映衬下,分外的梀惊。

 他挥舞银带,将那蛇头在银光里悉数化为做⾎泥…

 轩辕聿被重重贯在地上,本昏的他,终是悠悠醒转,第一个映⼊他眼帘的景象,是银啻苍埋首在一名女子的前。

 是的,前。

 那名女子,不是别人,正是,夕颜。  m.sHApAnXs.cC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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